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良时燕婉》作者:那年月明 那是我最后一次凝视燕婉的美丽,恰如晚霞的沉艳里含露的夕颜,凝注了最后的芳华。长久以来,我并非不晓得时良对燕婉从未有过真心,我也晓得从始至终糊涂着的从来也只是燕婉一人。可曾经的日子里,时良总给过燕婉那样的好时候。‘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那些时候,笑是甜的,情是暖的,那样迷醉,仿佛一生一世的好时光永远也过不完似的。有风吹过,我只觉得脸上湿湿的,有些发凉。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时良,燕婉┃ 配角:宸溪,COCO ┃ 其它:人性,良心   ☆、楔子 写在正文之前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原本是正文的一篇番外,但是觉得当引子可能更合适。顺便说下:全文已完结,所以不用担心作者弃坑。 本篇故事半篇虚构,如有雷同,不是巧合。   朋友们都说,这样的感情是不会长久的,这样如胶似漆的粘着是会遭天嫉妒的。所以,我喜欢音乐最激越处的戛然而止,喜欢在花开到盛处折下把玩,喜欢于极沉溺时忽然抽身——十分红处便成灰。对于喜欢的人和事,我一向选择在七分热度时放手,甚至不肯看它凋零的过程。   但这一次不一样,因为时良的缘故。这个身姿挺秀面目清俊的男子注定是我命中的克星。   当他薄如锋刃般的双唇轻轻吐出:爱你。两个字时,我便已沦陷,不能自拔。   于是我在心里默默祈祷:让我任性一次,只任性这一次。   我们牵手、拥抱、接吻······做一切情侣间该做的事情,可每每午夜梦回处,看着身畔时良熟睡的侧颜,我的心里总是没有来由的惊悸与慌乱。难道幸福也会让人觉得恐惧吗?   冰城的冬季格外漫长,然而时良家位于冰城江北的别墅里却暖洋如春日,隔绝了室外一世的冰雪连天。   冰城是时良的家乡。这一次,我是随他回家见他所有的长辈。   我把头深深埋在时良胸口的衣襟上,双手紧紧环扣在他的腰间,怎样也不肯起来。   时良叹息:你现在粘我成这个样子,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你可怎么好呢?   熟悉的慌乱感觉再次袭来,我益发紧的扣住他不松手,闷声道:若你不在了,我就去死。   大眼睛,你说什么?时良并没有听清。   没什么。我终于不再腻着他,抬头看他时已换上满眼的笑意盈盈。只是他不曾发觉,方才被我埋头倚偎的地方已经是一片濡湿。   燕婉,他依依的低声唤我,清俊的面庞上满是宠溺:你看你的眼睛,它们是那么活泼泼地,仿佛自己有生命一样。   我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听着他好听的嗓音在胸腔里发出的共鸣。   燕婉,他再次叹息的唤我的名字:我们结婚吧。   你说什么?心忽然被幸福惊着了一般,漏跳了一个节拍。   我们结婚吧。时良重复道。轻轻拥过我。平静地面庞上不见波澜,深情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并没有被我及时察觉的恍惚。   并没有小说,电视剧里那般狗血的剧情上演,我的父母很喜欢他们眼前的这个温良如玉的小伙子,他的父母也对他口中的那个娴雅聘婷的我很是满意。结婚的房子是现成的,至于装修风格是简欧还是现代有什么关系呢?婚礼则由时良的父母一手包办,真的,是中式是西式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新郎是时良就好。婚礼请柬印了五百多份,我看着一张张已经打印好的请柬,仍然有些不敢相信:你确定我们认识这么多人吗?   时良看着我爽朗的笑出声来。每次他笑的时候,他的眉眼总是会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这样的他总是能让我的心快速的安定下来: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安静等待做我的新娘就好。   安静,真的只要我安静等待,幸福就会这样轻易到来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时良喜欢一个人在阳台上整夜整夜的发呆,而我却开始整宿整宿地做噩梦。每每深夜当我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时,身旁的半边床榻总是空的。而时良清隽的面容隔着阳台落地厚厚的玻璃窗在香烟明灭如星子的微弱火光中时隐时现。那是我之前从未见到过的阴霾。   我知道,一定是有不幸的事情要发生了。   上帝不允许我快乐太久。当那一刻来临时,我正读到这句话。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距离我们的婚期,还有七十四天。   时良出门的时候很仓促,仓促到遗忘了带上他从不离身的手机。   手机滴答作响,凭声音判断是一条微信消息。好奇心的驱使让我看见手机屏幕上一闪而过的字句简洁而寻常:属于我们的圣托里尼还会不会来。我的脑子忽然就空了。   于是解锁了时良的手机密码。之前忘了交代:我姓燕叫燕婉。欢愉在今夕,燕婉及良时的燕婉。我的职业是电子密码破译员,工作单位在总参三部。如你所见,我是一名专业的特勤人员。如假包换。   而时良则是一家新兴科技公司的年青CEO,他的父亲更是一家知名国有企业的法人代表,那个企业的知名程度足以到任何一个中国人都耳熟能详。所有人都认为我们的婚姻是天作之合,包括他父亲,包括我自己。   王子和公主的美梦童话在那样一个月色清朗的夜晚如水晶球骤然落地般地支离破碎,曾经海誓山盟至死不渝看似牢不可破的坚固誓言在坚不可摧的现实面前分崩离析,土崩瓦解。   我在时良的手机里看到了三千页不止的聊天记录与触目惊心的合影照片。那里面是一个个我未知的夜晚,时良和另一个女人的温柔旖旎,缱绻缠绵。以及一场关于交易,关于婚姻的阴谋。很不幸,我是他这场天价婚姻交易毫不知情的女主角。   距离婚期还有七十二天的时候,我开始一张一张的收回婚礼请柬。面对着一张张或疑惑,或震惊或嘲弄的脸,我一遍遍解释着:没有为什么,只是不想结婚了,总之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只是不想结婚了而已。   面对父母的震怒,我只能说: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妈妈,跟时良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不想结婚了。对不起。好,好,我滚就是了。爸爸妈妈保重身体。   没有人知道我独自经历了怎样一个山呼海啸般的夜晚。当我再次见到时良,已是翌日的凌晨五点二十。   他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间的门,意外的看见满室刺目的光亮。他的未婚妻端坐在这满室的光亮里,面前是他昨夜匆忙中遗落的手机。   时良,我们分手吧。当这一刻终于来临时,我惊讶于自己的平静。   什么?时良似乎并没有听清,只是走到我的身边拿起了被他遗忘的手机。微微颤抖的手势泄露了他此时的心境。呵,到底还是高看了他。   我们分手吧。我再次看向他。   公司新上的系统出现了一个严重的BUG,我一直处理到现在,你不要瞎想——时良用背对着我。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平稳且诚恳:我们都要结婚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都有些怀疑,一切都是出于我自己的无理取闹。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不易察觉的亮了。这一次,已经被点亮的屏幕没有逃脱我的双眼。   屏幕上出现了他和另一张今晚才被我熟悉的如花笑靥。正是他进门前一刻才被我点开的照片,热辣新鲜。   时良突然就沉默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多话的男人,可他每一次的沉默我都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没有例外。   我都看见了。我语意温柔,一如每一个他加班的深夜,我等他归来的日子。   你看见什么了?他的声音里有不自觉的颤抖。我不欢喜。   都看见了。我竟然微笑。所以我们没有可能了。   他终于面向我,明亮的眸子比夜空中最亮的星星还要闪亮。我在心里不自禁地叹息:他可真漂亮。   他一字一顿:为什么看我手机?   好奇。我诚实地看着他的眼睛。他说过的,我也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他审视地看着我,似乎是想要辨别我是否说了谎。过了很久,但也许只有几秒钟,他突然伸手把我揽进怀里,我的头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胸口上。一定把他撞疼了。我想。   没有解释,也没有对不起。他就这样抱着我,紧紧地,我几乎窒息。我忽然很想摸摸他的脸。   这就是我无数次贪恋着的怀抱。脑中不可遏止的浮现了许多张画面。他和那个女人。这个怀抱,那个女人也曾这样抱紧过,这张脸庞,那个女人也曾和我一样的抚摸过,甚至他们也曾如同我们一样耳鬓厮磨的欢爱过······我的心里不由泛起一阵恶心。   房子是你的,当然是我走。真的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一丝一毫的歉意。时良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下自己的随身物品。出门的刹那,他甚至帮我关了灯。留下我与一室的黑暗为舞。   距离婚礼还有七十天,时良回来了。窗外下雨了,他进门时带进一室雨的味道。   只要你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还是可以娶你。他一字一句,碍口的说道。这一次,他没有看我的眼睛。   你凭什么认为我还会嫁给你?我忽然觉得很好笑。特别是在我洞悉了你所有的阴谋以后。只是后半句我毕竟没有说出口。   凭你爱我。他很快的说道:你足够爱我,所以你并没有对任何人提起不想结婚的真相。而我的家人对你也足够满意,我现在也的确需要一段婚姻,一个你这样的太太来维护与提升我在公司与大众面前的形象。   我清楚地注意到了他的措辞。他的家人,对我足够满意,并非足够喜欢。   我只是觉得讽刺。   你今天过来,我只当你是来取走你的私人物品的。我声音冷静条理清晰:如果你再做一昧的纠缠,我或者可以把你和那个女人以及你和你父亲的聊天记录带到你的公司公之于众,那个时候,你或许会知道什么是身败名裂,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你威胁我。他看向我的目光中露出狠意。   并没有。我竟情不自禁地微笑了。   你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爱我。他似失望,似心灰。   我靠在打开的落地窗边看着时良逐渐远去的背影,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我说的是:我或者可以。而不是:我会。二者差别,我自然不会再去费心跟他解释。他说,我没有我以为的那样爱他。我很高兴他可以这样想。他不知道的是:如果这是一场博弈,其实他大获全胜。他进门时说的那句话并没有错——我,足够爱他。我足够爱他,所以我以一己之力揽下了取消婚礼的所有罪责。但我其实并没有他以为的那样可以带给他那么多。所以这样会是我们彼此最好的结局。   忽然一阵眩晕。我仿佛飞翔在细雨蒙蒙的云端之上,空气中有花朵与新泥的芳香。飞舞盘旋中,我看见了宸溪的脸。她一脸震惊的表情与此时花雨微凉的意境很不相匹。罢了,她本不是什么诗情画意的女孩子。印象中,她是时良最好兄弟佳明爱恨纠葛了十年的前女友,也是时良的红颜知己,与我虽只有过数面之缘却颇为投契。她怎么会在这呢?我向她微笑。或许只是我的幻觉罢了。   七十天后。时良的婚礼在他家乡最奢华的酒店如期举行。婚礼后的第二天,他便协同他的新婚妻子于北京登上了直飞圣托里尼的航班,开启了他的为期一个月的蜜月旅行。      ☆、第一章   “大功告成!”北京时间15:59分,我在“海之泪”的设计图上完成了最后一笔,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拿过手机,果然,上面已经被时良的碎碎念刷屏。   “溪,今天晚上六点半,你可千万别忘了!”   “溪,你可不可以早点过来啊?”   “溪,你一定要尽量早点过来啊!我可不想跟她单独在一起!腻味死了!”   “溪,你在忙吗?收到消息回个话啊!”   “溪——”   “溪——”   密密麻麻的微信消息看得我脑袋疼,索性给时良打了个电话过去。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这么快,这个家伙不用上班么?   “溪,你这一下午干嘛去了?给你发了那么多条微信一条都不回。”   “亲,我在工作啊!”我一个头被他念得两个大“就算我们珠宝行当比较宽容,设计师不用去公司坐班,那我也得完成BOSS交代下来的作品啊!你这么着急找我干什么啊?汽车不烧汽油改烧可燃冰了?”   “今天晚上吃饭你没问题吧?你尽量早点去餐厅行吗?你一定要早到啊!能到多早到多早!拜托!拜托!”电话那边的人一迭连声的说道。   “时良。”听着电话那边如临大敌般焦虑的语气,我又好气又好笑,决定好好跟他谈谈。“你记得今天这顿饭的目的是你要介绍你的女朋友给我认识?哦对,现在已经是未婚妻了。你刚刚跟我说了什么?不想跟她单独待在一起,和她相处让你腻味?你要知道你未来还要和她相处一辈子呢!这一辈子你打算怎么办?”   “你能不提这事儿吗?”听了我的话,那人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恹恹的泄了气。   “好了好了,你等我化个妆,换身衣服就过去,行了吧?”毕竟是快十年的朋友了,我实在是不忍心看见他如此丧气。   “好啊!好啊!”我简直能感觉到此刻时良的雀跃了。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微微苦笑着挂了电话,打开衣柜拿出已经准备好的小礼服换上,开始给自己化妆,给头发做造型。   本就虚掩着的卧室门忽然被推开了,与我合租的室友COCO轻巧的走到我身边坐下,像只乖巧的波斯猫一般,半伏在我的肩膀上,两只晶亮晶亮的大眼睛专注的看着我:“宸溪,你要去和时良吃饭?”   “还有他的未婚妻。”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正视着COCO的眼睛,故意加重了‘未婚妻’三个字的语气。   “那个有钱的丑女人?”玩味的语气里满是不屑的轻蔑。COCO盯着我,目不转睛。   “对,就是她。”我感佩于COCO用词的精准。丑,有钱。在今天以前,到此时此刻为止,这确实是我们所有没见过燕婉——时良将要结婚的对象唯一的印象。而这个不正面的评价正是来自时良。   “欢愉在今夕,燕婉及良时。”COCO轻声念出《留别妻》中的句子,带着漫不经心的讽刺“还真是天作之合的好名字。”   “CO”看着她精致的脸庞,我忍不住道出了心底的疑问,“你和时良,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是不是想问: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COCO轻笑,百媚横生。   我只是严肃的看着她,并不搭话。   “时良答应过我,在他结婚之前会带我去圣托里尼渡蜜月。”COCO好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蜜月。”   “你们这是在开什么玩笑!”我强压下内心的震动,认真的看着她“他这是想干什么?婚前出轨吗?而你也真的要听他的吗?”   “为什么不呢?”COCO无辜的表情真是我见犹怜“时良他爱的是我!如果不是他父亲的阻挠,他现在要娶的人也应该是我!名分我都已经让给那个女人了,她还想怎么样?”   “可是时良现在要娶的是那个叫燕婉的女人,而她似乎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你们这么做对她很不公平。”我心底最底线的部分被触碰了“未免太不道德了。”   COCO惊讶的看着我:“宸溪,你说我不道德?现在这个时候你跟我讲道德?明明时良爱的是我,我比她年轻,比她漂亮,最重要的是是我先遇见时良的!可是现在顶着时良未婚妻身份马上要嫁给时良的却是她——那个叫燕婉的又丑又无趣的老女人。她凭什么?就凭她命好,投了个好胎,有个有钱有势的原生家庭?就凭她一出生就有张‘110’开头的帝都身份证?还是凭她有一份看似体面的工作,满足了时良家那个老头子的虚荣心?这对我公平吗?”   “可是CO,不管怎么说人家都快要结婚了。你打算怎么办?没名没分的跟着时良一辈子吗?”   “当然不会。”COCO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好像我刚才问的是一个特别可笑的问题“时良答应我,只要一拿到钱,他就会立刻跟那个丑女人离婚。”   “什么钱?谁的钱?”我惊诧。   “当然是那个女人的钱。不然你以为时良凭什么娶她?只是想哄他家老头子高兴吗?当然——”COCO停顿了一下看着我继续说“他家老头子已经答应他,只要他今年把婚结了,把那个老女人娶了,就会给他一大笔钱。看来老头子对那个女人是真是挺满意的。”   我看着COCO一字一顿道:“咱们都知道,时良只带着这个叫燕婉的女人回家了一次。你真的觉得能这么轻易就得到时良父亲的认可,只是因为她家条件好吗?说到钱——你觉得时良家缺钱吗?”   “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呢?”COCO挥挥手,显得有些烦躁“先不说这个了吧。”接着她站了起来,仔细打量着我“一顿便饭而已,用得着打扮得这么郑重其事吗?还穿礼服?”   “还不是时良千叮万嘱,让我‘务必’穿得正式一点。你以为我想这样?”我把手机消息翻出来递给COCO,上面正是时良叮嘱我的微信,一边把那双和身上小礼服配套的宝蓝色高跟鞋穿在脚上。      ☆、第二章   我叫宸溪,出生于山西一个山明水秀的小县城,大学考到了距离我的家乡很遥远的冰城哈尔滨。在那里我认识了我的男朋友,准确的说已经是前男友了。总之,我认识了苏佳明和他最要好的朋友,时良。他们都是哈尔滨本地人。大学毕业后,和许多心中有梦的年轻人一样,苏佳明一心想去北京闯荡,成就一番事业。作为和他在一起了四年的女朋友,也为了使我们这份已经维系了四年的感情可以有个结果,我便陪着苏佳明一起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在这个喧红闹紫的大都市中成为了一名珠宝设计师。   大学毕业一年后,时良考研未果,据他自己所说,更多的是为了逃离他家老头子的高压统治,便也来了北京,投奔我和佳明。   说是投奔,不过只是一句玩笑的说词。时良那位高权重的父母生怕这唯一的宝贝儿子受一点委屈,早早的便为他安排好了一切。车子,房子,票子,工作。一应俱全。而这些都是我和佳明这样出身于普通家庭的人所不能企及的。时良,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和我们这些普通人有着阶级的差别。   转眼间,已经是我来北京的第六个年头了。六年里发生了许多事。苏佳明向我求婚三次,我也答应了他三次,可是一次都没能嫁给他。当初来北京时的雄心壮志逐渐被现实琐碎的柴米油盐取代,我和苏佳明终于在一次房东上门催缴房租的尴尬中再一次爆发了剧烈的争吵,然后在这次争吵之后悄无声息的分了手。我们都累了,身心俱疲。六年,除了时光飞逝后带来脸庞的初老,我们一切如同六年前刚到北京时一样,一无所有。   诚然,我们在各自行业的领域中按部就班的升职,加薪,然而这小小的成绩在北京日新月异飞速上涨的房价与物价中显得是那样的微不足道,杯水车薪。看着镜子里自己日渐衰败的容颜,我越来越确定,自己当初来北京的选择是个荒谬的错误。六年后的现在,我依然如同六年之前,一样的游移,盲目,居无定所。我感到了恐慌。   在曾经大学临近毕业的那些日子里,在很多个数米而炊的月末里,不是没有想过,若当初,我选择的不是苏佳明而是时良,那么我现在的生活一定不至于如此窘迫。   可每当这个念头闪过,都会被我飞快的打消。从我认识时良到现在,已经是第十个年头,他早已从当年大学篮球场上飞扬的阳光少年蜕变成如今年青有为的新兴互联网公司的CEO。他事业上获得的成功凭借的除了他出色的个人能力以外,他父母广阔的人脉与雄厚的财力居功至伟。   而这样的家庭对儿媳的挑选更是严格到近乎苛刻。大学四年,时良谈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恋爱,对方是时良大学的同班同学,有着十分令人同情的境遇。一出生便没有了母亲,还未记事时又失去了父亲,被叔叔婶婶抚养长大,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直到遇见了时良。那是个温柔得像水一般的女孩子,怯生生的,说话的时候总是细声细气,像是怕惊着人一般,细腻而敏感,像是一只随时会受惊的小猫。这样的女孩顺理成章的总是会激发别人的保护欲,得到更多的怜爱。四年大学生活,时良把她宠成了一个公主,给了她最好的一切,初进校时那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在时良的宠溺与呵护下蜕变成校园里最闪耀的启明星,令全校的女生都羡慕得发狂。我们都笃定的相信,这场灰姑娘变公主的浪漫童话会如故事书中一样,有着最最完美的结局:王子和公主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然而——大学毕业后不久的一天,正在复习考研期的时良和他的女朋友在推开他们最熟悉的那家餐厅的大门时,意外的看见了时良的父亲。时良的父亲正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的刹那,他看见了自己唯一的儿子正亲昵的揽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子。   没有人知道在这场意外的碰面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在和父亲餐厅偶遇的一周后,时良和那个女孩子分手了。接着,他在研究生考试中落榜,再接着,他来了北京。他再没有提起过那个女孩儿。   在北京的六年中,他有过数不清的女朋友,年少多金又温柔多情,只要他想要,又有哪个女孩子能挣脱他织下的情网呢?他游刃有余的游走在那些娇艳欲滴的年轻女孩儿之间,乐此不疲。   直到COCO的出现。COCO是我公司的同事,和时良相识在我们公司举办的圣诞酒会上。那天苏佳明因为公司临时有事,便让时良代替他陪我出席。   那天的COCO一袭红裙曳地,明艳动人。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COCO。从小到大,我见过很多美丽的女孩子。我的家乡自古就以盛产美人儿而闻名于世,到了哈尔滨更是如此,更不必提这些年在北京城里遇见过的形形□□或丽质天成或精雕细刻的美人儿。可是美成COCO这样的,扪心自问,我确实是平生第一次遇见。   我无法用语言描绘出初见COCO时我内心的震动。只觉得整个人都被眼前这个明艳动人的女孩惊到了。那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有着无可挑剔的精致的五官,小小的脸庞似上好的羊脂玉精心雕琢的白莲花瓣,眼波流转处盈盈然如一泓春水。她的身量并不高,却胜在四肢纤细,细软的腰肢不赢一握,却并不娇弱。真是个天生的尤物。我在心里暗暗赞叹。   COCO惊人的美丽顺利成章的吸引了在场所有男士的注意力——这所有人中当然也包括时良。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是怎样开始的,只是等到第二年春风乍起,绿柳抽芽的时候他们已经亲昵地出双入对,俨然一对璧人。没过多久,我和苏佳明便分手了,虽然在过去的六年中我们也曾闹剧般的分手过无数次,但这一次,我们都是认真的。   于是,我顺理成章的和COCO成了合租的室友。不是没有过疑问。时良在北京明明就有自己的房子,却还要让COCO另租房子住,这对于两个正在热恋又无父母看管的成年男女来说,无疑是不正常的。然而,对于我的这个疑问,COCO听了只是沉默,好看的眼睛里迅速的浮现出一种失落的神色。而时良,只是简单的说了三个字:“我父亲——”我黯然。对于时良,这可以是全部的理由了。   上大学的时候,作为时良最好朋友的女朋友,我曾潦草的见过时良父亲几面,直觉告诉我,那是一个顽固的大家长作风极强的老头子。果不其然,后面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更是或直接或间接的印证了我的这个印象。   我和时良都深刻的明白:对于时良的父亲而言,COCO这样亮烈妩媚的女孩子实在不符合他心目中挑选儿媳妇的标准。   毕竟是相交了十年的朋友,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我生命中最美好最宝贵的青春年华,那些从青葱稚嫩到枝繁叶茂的苍翠记忆,时良几乎全部列席。此时此刻,看着时良无奈却固执的侧脸,我的心有些牵牵扯扯的疼。得不到时良父亲的认可,也就意味着时良和COCO的感情随时面临着完结。我甚至已经做好了听COCO跟我倾诉失恋痛苦的准备,不知为什么,我心里竟有些隐隐的期待这一天能够快速的到来。然而——我并没有等到他们分手的消息。却在第二年春寒料峭的时候,时良告诉我:他正式交往了一个女朋友,已经带回哈尔滨和他父母见过面。他那一向眼高于顶的父母竟然对那个女孩极度的满意,直催着赶紧把婚期提上日程。当他告诉我这些时,一个字都没有提到COCO。   当时良以微信消息的形式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正在和苏佳明吃饭。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分手后的情侣一定要成为陌路或者是仇敌。更多时候我们可以选择——成为朋友。就像现在我和苏佳明这样。今天他约我出来是因为有求于我——他想托我为他现在的小女朋友设计一条项链。我早听时良说起过,与我分手不到两个月,苏佳明就结识了现在的这个女朋友。牵扯十年,他是真的厌倦了吧,所以刚一分手就迫不及待的另结新欢。   说起他的这个小女朋友——她是真的很小,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还在上大学,兼职做模特儿,最近大热的两部电影里面就有她露脸的镜头。   我还来不及对着苏佳明那张志得意满的脸唏嘘惆怅亦或者是嘲笑调侃,时良的微信就发了过来。他俩这亦真亦幻的风格实在让我有些招架不住。      ☆、第三章   “时良究竟是什么情况?”看完他发给我的微信,我一脸震惊的看着对面好整以暇正把自己盘子里的牛排切成一条一条的苏佳明。   “唔。”苏佳明一口肉一口酒,半晌,才慢条斯理的看我“他交了一个很出色的女朋友,应该很快就会结婚了吧。”   “什么?”我惊叫。“他的女朋友不是COCO吗?怎么又出来一个女朋友?还已经要结婚了?”   “不奇怪啊。”苏佳明不以为然的看着我“时良这几年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况且他年纪也不算小了,好不容易碰到了个合他家老头子眼缘的姑娘,老头子催他结婚很正常啊。”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我莫名觉得里面的信息量似乎很大:“慢点,你慢点说。什么叫合他家老头子眼缘?为什么会这么仓促?时良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要娶别的姑娘,那COCO怎么办?”   “不仓促啊。”苏佳明的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他追了那个女人十一个月。”   “什么?”我震惊。   “我刚刚跟你说过了。对方是个很优质的姑娘。”   “有多优质?”我不以为然。   “X部委的现役军官,正营职,主要负责对外电子密码破译。本地人。父母经商,主要做房地产和珠宝生意。房地产我就不多说了,这些年北京的房地产有多热你是知道的。至于珠宝——”他停顿了一下,很专注的看向我“现在市面上所有看得见的宝石级舒俱来和帕拉伊巴都出自她家。作为一名珠宝设计师,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明白。仅仅这一条就足矣成为时良非她不娶的充足理由。更不必说她的职业,她的专业。时良的互联网公司成立不久,立足未稳,如果能有一个这样的太太对他未来事业的帮助无疑是巨大的。   “那时良——爱她吗?”我牢牢地盯着苏佳明   “她爱时良。足够爱。”苏佳明明显的躲避了我的眼神。“你了解时良,如果他想要一样东西,是不会得不到手的。”   “可这是一个人。”我忍不住说道“况且还关系到时良的婚姻,一辈子的幸福!”   “谁在乎?”苏佳明不以为然的表情深深刺痛了我“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只要利益足够丰厚,谁会在意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呢?”生平第一次,我觉得我似乎从来没有认识过眼前的这个男人。我实在没有办法把他同那个与我相恋十年的人联系在一起。苏佳明,他变了。   但我依然心有不甘:“你跟我说的这些,是你问过时良,他自己告诉你的?还是来源于你的猜测?”   “这点东西,还用问吗?”苏佳明嗤之以鼻。   第二天晚饭我当然是和时良一起吃的。说到这件事时,当我在时良的脸上见到了他与昨晚苏佳明一模一样的不屑表情时,忍不住感叹:“你们俩还真是狼狈为奸的好兄弟,葫芦娃都没你俩心连心。”   “燕婉能给我我想要的一切。”时良并不理会我的冷嘲热讽。   这是我第一次从时良那里听到燕婉的名字,忍不住好奇的问道“燕婉?那两个字?”   “欢愉在今夕,燕婉及良时。”时良念出了《留别妻》里的句子, “有没有觉得很巧?”   “良时燕婉,果然是天作之合的好名字。”我苦笑道“是很巧。”   “所以,你看,这是连天都在帮我。” 时良一脸笃定的表情。   “可是,你不爱她。”我忍不住提醒。   “那又怎样呢?”时良是那样的满不在乎“只要我能从这个女人身上得到我想要的就好。爱不爱的,谁在意呢?你看乔布斯就知道,当你成功了,谁还关注你成功的背后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不堪呢?”   “可是她——那个燕婉知道你不爱她吗?”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时良恍惚一笑“谁知道呢。只要她爱我就好。只要她以为我爱她就好。”   “谁也不是傻子。你觉得你能瞒多久?”我冷笑。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时良自负的笑。“我能让她在做我女朋友仅仅两个月就答应嫁给我。下一步就是结婚了。只要结了婚——你觉得我还需要瞒多久?”   “那COCO呢?”我忍不住问道“COCO知道你要和别人结婚了吗?你预备把她怎么办?”   “她?她当然知道。”提到COCO,时良有一瞬间的闪神,不过很快的他就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她是个很懂事的女孩儿——”他欲言又止“算了,先不说这个了。”   “你和佳明,现在怎么样?”他沉默了片刻,换了话题。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就是普通朋友而已啊。” 我半真半假的调侃道“他和他现在的女朋友要好得蜜里调油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前些天那妹子不是刚把你的好牌截胡了吗。”   “这你都知道?”时良神色微微一变。   “苏佳明昨天告诉我的。”   事情是这样的。苏佳明所在的公司要购进一批平板电脑,自从苏佳明升任装财部主管之后,他们公司类似的订单总是会交给时良的公司来做,而这一次,苏佳明架不住小女朋友的软磨硬泡,把这笔订单交给了小女朋友的舅舅做。时良平时虽是一掷千金的气派,可是做起生意来却是锱铢必较。平白无故丢了这么一大笔订单,说不窝火那是不可能的。   “三十年的兄弟感情比不上人家短短几个月的枕头风,那个妹子不简单啊。”我虽然脸上笑着调侃,心里却是服气的。   “嗯。”时良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心机婊。”   “苏佳明要是知道你这么评价他的心肝宝贝,不知道会作何感想。”我揶揄道。   “心机婊其实是个好词。”时良一脸诚恳。   我觉得我一定是听错了。   “心机婊在我这里是褒义词。”他的脸上挂着我最最熟悉的微笑,人畜无伤。“人品暂且不论,一个女人至少要足够聪明,有足够的城府和心计,才能被称做心机婊。”罢了还不忘补上一句“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你这是哪家歪理邪说?”我好气又好笑。   “在我这儿,心机婊总比缺心眼儿要好。”时良的神情中流露着让我陌生的冷漠“至于人品——谁又比谁干净多少呢。”说着,他冷笑一声“要做心机婊,就不要怪别人是心机BOY,高手过招,不要以为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你在说什么呢?”我觉得我并没有听懂他的话。   “没有什么。”只是一闪念,他就又是我熟悉的那个温良如玉的时良了。   “那你的那个未婚妻呢?”我忍不住好奇“她是心机婊还是缺心眼儿?”   “婉儿——”   我惊讶于时良的这个称呼。看着他好看的眉头纠结成了一个‘川’字,他似乎竭力想做出一副厌烦的表情。可眼中复杂的神色却出卖了他此时的心境“她都不是。”   “那她是什么?”我故意不动声色,斜觑着看他。   “她是什么你见一面不就知道了么。”时良满不在乎的样子让我觉得他在试图想掩饰什么。“你还什么时候有空?我带她见你一面,咱们一起吃个饭。”   “我下周都不用去公司。”我很快的思考了一下,说道。老实说,我心里对这个叫燕婉的女人也充满了好奇,甚至有些嫉妒。这个只见一面就能让时良那挑剔的父母迫不及待想要娶进门,仅凭这一点就足见她的本事。可是时良却对她不屑一顾。这姑娘究竟会是什么样子呢。      ☆、第四章   时良并没有让我等太久。第二天下午就给了我消息。和燕婉吃饭的时间定在了下周三的晚上,地点定在了时良公司附近的小南国。说来有点好笑,要在一起吃饭的三个人,一个东北人,一个山西人,一个北京人,明明是三个北方人,第一次吃饭竟然约在了一家上海菜馆。当我笑着跟时良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时良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婉儿的外婆是上海人,她从小住在外婆家,习惯吃上海菜。”   “原来如此。”我恍然,心里却没来由的发酸,嘴上便不饶人“够体贴的呀。”   “那是当然。”时良并不理会我的揶揄,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漠表情“若要取之,必先予之。”   我无言。作为朋友,我知道无论他做怎样的决定我都应该无条件的支持他,站在他一边。可作为一个有着正常三观的社会人,我真的很难认同他的所作所为。所以,保持沉默或许是我此时此刻最好的方式。   时良并没有理会我的沉默,简单的嘱咐了我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便匆匆离去——他要去和燕婉约会。   看着时良匆匆离开的背影,我有些恍惚。苏佳明和他的小女朋友已经同居数月了,时良要介绍他的未婚妻给我认识,就要结婚了。而我却只能和另一个女生共同蜗居在北京西南三环的这个四十平米的小屋里,看不见未来,甚至看不清前路。北京这么大,却连真正属于我的一席之地都没有。正胡思乱想中,一条微信打乱了我的思绪,竟然是时良:忘了跟你说,周三吃饭务必穿得正式一些,记得化妆。切记切记,感谢感谢。   我并没有回复。只是下意识的猜测在这条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消息背后,时良真正的想法究竟是什么呢。想着想着,我竟有些糊涂了。可是时良,他是清醒的吗?他真的明白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吗?用自己的青春,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去换一个并不能由自己完全掌控的可能性,真的值得吗?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些画面——那日苏佳明又加班,我便和时良一起去看电影。那是一部由郭富城主演的文艺片,片名叫做“浮城大亨”。郭富城饰演的男主周折盘桓于结于微时的发妻与在事业上襄助他飞黄腾达的富家女之间,心里最爱的却是很早就死于海难的邻家小妹。   影片的结尾,男主角最终忍受不住灵魂的谴责,回归家庭。当时时良看了便无限唏嘘:如果我是他,我会和发妻离婚,娶那个富家女。他看到我不以为然的表情,理直气壮的说道:“富家女可以帮他把他的事业冲锋到一个他不可企及的高度,可以最大限度的发挥他自身的能力与价值。做为一个男人,有什么比事业的攀峰更重要的呢?”   “那他的发妻怎么办?两个孩子怎么办?他的发妻一辈子只有他,他是她唯一的指望与寄托。”我不可思议的看着时良,那是第一次,我觉得眼前的人是那样的陌生,也是第一次隐隐地感觉到了这个男人天性中的凉薄。   其实刚认识时良的时候他并不是这个样子。那个时候他才十九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岁。那时的他很喜欢打篮球,是系篮球队的主力。每当下午没课的时候,总是能轻易的在校篮球馆里找到他。球场上的他很有点‘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领袖风范。那时的他是很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她们成群结队的过来为他加油,为的只是能够见他一面。哪怕明知他已经是别人的男朋友。而我总是陪着他当时的女朋友安静的坐在一旁的看台上,常常一坐就是一个下午。看着场上的他运筹帷幄打赢了比赛的样子,心里也总是会有着模模糊糊的欢喜。   赛场下的他则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那时大学生出门的交通工具还多以自行车和公交车为主。时良家却早早的就给他买了车。虽然是很低调的牌子,但已足够引起同学们的艳羡。时良总是很愿意捎上顺路的同学一道出门,亦或是返校。每到考试的时候,他也总会很‘自觉’的把早早答好的卷子摆好角度。大学四年,我和苏佳明硬是靠着坐在时良身边的便利,拿全了七次期末考试的奖学金。那时的他很温暖,面对别人来寻求帮助,只要他能办到,几乎来者不拒。一度惹得他那一向乖顺听话的女朋友都忍不住的抱怨,说他是烂好人。然而我知道,时良并不是。他只是热心。聪明如他,当然能轻易分辨出那些人是真的需要他的帮助,哪些人则是对他别有所图。对于那些人,他当然知道在他们第二次向他寻求帮助的时候该如何礼貌而不失客套的婉拒。他说:毕竟大家都是同学,又都没有不好的心思,没有必要弄得别人不好下台。那时的时良,干净明澈,意气风发。   时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似乎自从他来了北京就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再加上这些年的潜移默化——我也说不清。但唯一让我感觉到欣慰的是:无论时良对别人是怎样的,他对我始终保留着一颗真诚的赤子之心。在我的心中,无论时间过去了多久,他都依然是当年的那个顾盼神飞的翩翩少年。   时间很快的来到了周三。经不住时良再三的软磨硬泡,北京时间十八点整,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整整半个小时,盛装打扮后的我到达了时良提前订好的包间。十分钟后,时良出现。此时正是‘倒春寒’的阳春三月,时良却已早早的换上了单衣。西装外套被他脱下来随意的搭在胳膊上。他今天穿了一件利落的白色衬衣,配着一条米黄色休闲西裤,衬得他颀长的身材愈发挺拔,在满室灯光暖色的映衬下直如玉树临风。进门见到我,他显得很高兴:“够朋友,果然比我还早到。”   “您都这么千叮万嘱了,我想晚点到也不敢啊。”我笑嗔了他一眼。   “你今天好漂亮啊。”时良仔仔细细地打量我“眼妆画得不错,很适合你。”   “那是。第一次见您的未婚妻,我这作为你的娘家人,怎么也不好太给您丢脸不是?”我口中调侃着,笑着走到他身边接过他的搭在手臂上的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   “你过来吃饭COCO知道吗?”时良问我。   “啊?她知道了。她今天也在家。”时良冷不丁的提起COCO,到问的我一愣。   “她最近还好吗?”时良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担忧“那人看我看得太紧,我有好些日子没见她了。”   我知道他口中说的‘那人’是燕婉,虽然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应该说他,可还是忍不住正色提醒他:“时良,你已经是快要结婚的人了。”我故意加重了‘结婚’的语气。“而且我刚刚还提醒了COCO,有妇之夫不能勾搭。你现在就是有妇之夫,你自己知不知道?”   “怎么就成勾搭了?”看得出来,时良是真有些着急了。他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包间外响起了一把轻柔的女声:“时先生订的房间是这里吗?”   燕婉到了。   时良听到声音神色一凛,转身推门迎了出去,扬声道:“婉儿,是在这里。”   “怎么不穿外套就出来了?冷不冷?”婉转动听的嗓音里透着情真意切的关心。   果然是燕婉。我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下意识的抿了一口水。脑中不知为何竟想起了电影“星愿”中张柏芝的一句台词:长得丑的人都有一副好嗓子。我微微苦笑,努力想赶走自己无厘头的胡思乱想。   “不冷。外套脱在了房间里。到是你,手怎么这样凉。”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听到时良这么温柔的说话了,不知为何,他这样的语气竟给我一种‘讨好’的错觉。“宸溪已经到了,在等你。”   不过只是片刻,时良引着一个身材高挑的陌生女孩儿走了进来。      ☆、第五章   我知道,这就是燕婉了。   “我来介绍。这是我女朋友燕婉,这是我的好朋友,宸溪。”时良给了我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同时故意轻俯在他身边的女子耳边说道“我的红颜知己哦。”语气中竟带着一丝淘气。   “抱歉让你久等,我来晚了。”女子并没有理会时良的玩笑,只是露出得体的笑容与我寒暄。   “哪里,是我到早了。”我连忙抱之以同样的笑容。   在看清她的一瞬间,我有微微的惊诧。只见她随意的穿着一件略宽松的天蓝色牛仔外套,内搭了件纯色针织衫,下身穿了条与外套同色系的牛仔裤配一双平底的小白鞋,浓密乌黑的长发瀑布般披散在肩上,却没有做任何的修饰。白皙细腻的脸庞上没有任何的妆容,可见是天生的好皮肤,一副清清爽爽的样子。她的身材修长而匀称,一看便知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在时尚圈混迹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模特我见过无数,可是身材比例如此标准的却实在是少见。有着这样的资质不去做模特,我都替她可惜了。   这样的姑娘和‘丑’当然是不沾边的。想到这儿,我忍不住狠狠地白了时良一眼。这个不靠谱的家伙,之前听他说的,还以为是一个多寒碜的无盐丑女呢。这个燕婉,她当然不属于COCO那种让人惊艳的美人,事实上COCO与她相比,美则美矣,却无端多了几分红尘沾染的世俗气息,反观燕婉身上却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种淸贵和坦然的气质,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优雅和从容。   很久之后,当我偶然问起时良为何当初要把燕婉说得如此不堪,时良反问我:如果你的男朋友是世界顶级男模,你周围的人都向你称赞他的高大英俊,可你却对他们说,这只是你众多交往对象中最丑的一个,那你是不是会觉得格外的有面子?   对于他这样的说法,我只能是无言。   时良引燕婉入座,服务员适时的端来消过毒的热毛巾来让我们擦手。燕婉挽起袖口,一串色泽晶莹的海蓝色宝石珠串滑落至她的手腕——那竟是一整串的帕拉伊巴。   帕拉伊巴其实是纯蓝色极品碧玺的别称。纯蓝色的碧玺本就难得,帕拉伊巴自然更为稀罕。因为难得,这样品质的宝石通常都是要经过精工的镶嵌做成吊坠或者戒指出售。我刚刚完成的作品‘海之泪’便是应一个难缠客户的要求,把她花重金购得的一颗帕拉伊巴镶嵌成吊坠。燕婉手腕上的这一串,没有经过任何镶嵌,每一颗都有小指般大小,草草估算其价值,至少也是百万之数。纵然苏佳明曾预先告知过我燕婉的家世背景,如今乍见之下我仍是忍不住的心惊。   “时良告诉我,宸溪你是珠宝设计师。”发现我在打量她的手腕,燕婉索性把手串从腕上腿了下来,隔着时良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正好你帮我看看,我的这串碧玺如果镶嵌的话,要做个什么款式才好?”   她不直接递给我而是把手串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自然是熟知行业内‘珠宝不过手’的规矩。   这可是飞来的眼福。我小心翼翼的把手串捧起来,只觉得手心一沉,心里不由忽悠了一下。倒不是这手串的分量有多沉,只是价值太过贵重,这碧玺本就质脆易碎,万一我这一不留神磕碰了条纹裂出来,往少了说也是大几十万就没了。   “一件玩物而已,磕碰就磕碰了,你随意些就好,不用这么紧张的。”燕婉看出了我的想法,笑意盈盈的对我说。   我笑笑,拿着手串挨个珠子过了个遍,一颗颗尺寸完全相等的浑圆珠子,颗颗剔透,色泽鲜艳浓厚,竟是一丝纹裂都没有。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这么好的帕拉伊巴,做了镶嵌反而可惜,你就这样戴着吧,挺好的。”我不动声色。把手串还给她,看她又稳稳地戴上了,我的心才踏实下来。真没出息啊。我在心里暗暗鄙视了自己一把。   “既然你都这么说,那我就这样戴着了。”燕婉轻笑道。   我暗自打量着她,心理暗暗盘算,一上来就拿这么贵重的珠宝给我看,这个女人,是在试探我的深浅,还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但是燕婉的眼睛是那样的澄澈,她笑意盈盈的看着时良,眼中竟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其实我并不太在意这些玩意儿,只是时良说他喜欢碧玺,他喜欢,我便拿出来随便戴着,让他看着高兴罢了。   这话说得其实很是肉麻,妥妥秀恩爱撒狗粮的节奏。可不知为什么,从燕婉口中说出来竟显得那么自然而然,丝毫不让人觉得矫情。只有真正的有情人才会如此。看来这个燕婉对时良果真是一片赤诚。   眼见着燕婉如此情深,我的心里不由一阵苦笑——哪里是时良喜欢碧玺,喜欢碧玺的分明是COCO!为着COCO喜欢,时良曾经狠狠地破费过一笔,专程托人从欧洲觅来一颗极品的火红色碧玺——那是一颗罕见的卢比来,颜色极纯正,浓郁又通透的大红色,直如无烧的鸽血红宝石一般。买来之后,我特意帮他找了业内最顶尖的设计师配以重金镶了戒指。COCO收到这份礼物后着实开心了好一阵子。直到现在都时常戴在手上。   我不由自主的像时良看去,正对上他有些心虚的目光。他见我看他,忙向我使了个眼色,分明是怕我露出些什么泄了他的老底。一只手却已自然而然的握上了燕婉的手,口中柔声说道:“点菜吧,婉儿肯定饿了。闲着的那只手已经按上了桌子上叫服务员进来点菜的呼唤铃。   这个两面三刀的家伙!我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面上却一点也不敢露出颜色来,只能拿起面前的菜谱随声附和:“点菜,点菜。婉儿喜欢吃什么?让婉儿点。”说着把菜谱给了时良,示意他递给燕婉。   “不用这么客气,宸溪喜欢吃什么,让宸溪点吧。”燕婉看着我,礼貌的微笑,并不接过菜谱。   “时良知道婉儿爱吃什么,让时良点。”我承认我是故意的。   时良到不推辞,三两下已跟服务员确认好了菜品。   “饮料需要喝点什么呢?”末了,服务员带着程式化的微笑询问我们。“我们今天有鲜榨的西瓜汁和猕猴桃汁。”   所有的鲜榨果汁里,西瓜汁向来是我的最爱,我点不成爱吃的菜,喝点果汁总是可以吧。可还没等我来得及说什么。时良已抢着说道:“猕猴桃吧。”   WHY?!我既惊讶又不满的瞪向时良。   时良没有忽略我的不满。等服务员出去后,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一句:“婉儿脾胃弱,现在这样的季节,禁不住西瓜这类寒凉的东西。”   这男朋友当的还真是贴心贴肺。细致入微   “我不能吃,你可以和宸溪吃啊。”燕婉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也觉得自家男人体贴的有些过了“人家宸溪没准想喝西瓜汁呢。”   “不!”我赶忙说“我不喜欢吃西瓜。我喝什么都一样。”说完,我笑得春风满面的看着时良。   许是被我看得头皮发麻,时良并不与我的目光接触,开始低头装大尾巴狼。我自始至终看得清楚——他握着燕婉的那只手一直牢牢的不曾松开。   我开始怀疑,今天这顿饭时良是不是在故意耍我。说好的不喜欢,看着都腻味呢?说好的膈应人呢?眼前这状况,分明就是一个深陷在热恋中的男人该有正常的状态啊。这还是那个就在不到半个小时以前,还在牵挂着COCO,跟我打听COCO近况的时良吗?我实在没有办法把这两种性状——原谅我的用词不当,两种性状的时良统一成一个人啊。   好在,菜很快的就上桌了。时良点的到都是很正常的上海菜。很家常。我决定埋头吃饭,因为我真怕我一不小心一抬头就被对面的那两位甜腻得齁死过去。又怕自己实在受不了时良这亦真亦幻的变身风格,会忍不住的怼过去,问他还记不记得就在这顿饭之前他还心心念念的COCO。      ☆、第六章   但即便是这样,时良还是没有完全的放过我。那是小南国的一道看家菜——红烧肉上桌之后。只见他先是给燕婉夹了一块看起来较瘦的,柔声说道:“多吃点儿,你太瘦了,得长点肉才好。”   我不由被酸得一激灵,不成想,这恩爱到这里并没秀完——他又给自己夹了一块,放在嘴里略微尝了一口,顿时垮了脸,皱眉道:“没有婉儿你做得好吃!”说着还献宝似的面向我“宸溪,我跟你说,婉儿做得菜可好吃了——”   “哦,是吗?”我放下筷子,抬起头笑眯眯打断时良“那有机会我可得好好尝尝婉儿的手艺了。”说着又做了个恍然大悟状“哎呀,你们就要结婚了,等你们结婚成了一家人,我得时常去你家蹭饭吃呢!就怕婉儿嫌烦,不欢迎呢。”   “怎么会?欢迎之至,只怕你不来呢。”燕婉连忙说,眼中一片赤诚“时良说,他一个人在北京,要好的朋友无非只有你们两三个,大多时候,你们又都各自忙着,他一个人总觉得很寂寞。我倒是盼着你们能多聚聚呢!”   时良没人陪?他会寂寞?他是最不甘寂寞最会消遣最玩的开的一个人。所以说这话他也就能骗骗鬼吧!我在心里一阵冷笑,看着眼前这个时良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的姑娘,忽然有点心疼她。   这顿饭吃得我食不知味。我相信,任谁被强迫着吃了这满满一口袋狗粮,再好的胃口都会变得没胃口的。   时良表面上倒是一切正常。燕婉更不必说了,眼睛里只有一个时良。一顿饭的时间,三个人里面好像只有我,内心戏丰富得可以拍出一整部二十四集的电视连续剧了。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了这顿饭,结完账,时良好像心情挺不错:“走吧,两位美女,我送你们回家。”   “不必了,你送婉儿吧,我还想在这里逛一会儿。”我连忙识相地拒绝。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当他们俩的电灯泡。好在这家餐厅开在一家大型商场的顶层,我这临时编纂的逛街的理由并不显得突兀。   “那我和婉儿先回去了,你一个人当心。”听得出来,时良对我的这句关心倒是实打实的。我郁结了一整个晚上的心情总算安慰了一点点。   电梯来了。我们三个人一起走进了电梯,为了做样子,我只能按下四层,这家商场的四楼是女装部。时良则按下了负二层停车场的按钮。虽然我们进来时电梯是空的,可往下走的每一层,竟都有人上来。到电梯下到四楼时,原本就不算宽敞的电梯已经几乎站满了人。电梯门打开,竟还有人要挤上来。虽然我在这层下了电梯,但原本就已经稍显拥挤的空间并没有空出多少位置。燕婉本是面向着电梯门,站在按钮旁边的位置,若再有人上来,势必会挤到她。只一闪念,我便看见时良一伸手,已自然而然的把她揽在怀里,用自己的背护住了她。在电梯门关闭的刹那,我看见燕婉的头轻靠在时良肩膀的位置,嘴边漾着一抹恬静的笑,全然是一个沉浸在恋爱幸福中的小女儿模样。看着这样的两人,我的心里再一次的恍惚起来。时良当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对这个女人只有利用,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吗?看他今天对燕婉的这副模样,我真不知道他是之前骗了我,还是现在骗了我。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记起,时良上个礼拜让我帮他找些□□,他公司报税要用,我本想着今天吃饭的时候给他,谁知道这么一混到给忘了个干净。   这么短的时间,他应该还没有离开商场。这么想着,我索性直接上了扶梯,准备到地库找他,希望能来得及。   商场的地库意料之中的没有手机信号。但我一向知道时良泊车的习惯——他习惯把车停在近商场电梯的位置上。所以等我下了电梯,顺着路走过去,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看见了他的白色GLC。奇怪的是,他和燕婉并没有上车,此刻,时良的一只手正揽着燕婉的肩,低着头在她耳边正说着什么。我不得不说,八卦乃人之天性。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走到距离他俩只有半个车身距离的柱子后面,想听听这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因为他们始终是背着对我,所以我并不担心他们会发现我在偷听。   果然,刚一凑近就听见时良耐着性子哄人的声音,这套路我太熟悉了“那句‘她是我的红颜知己’真的只是我随口一说,婉儿,你就别为这句话不开心了。”   原来是吃醋了。我恍然。得趣的继续往下听。   “我没有不开心。真的没有。”细腻的嗓音带着些委屈“当听到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只是在想:她是你的红颜知己,那我是什么呢?我没有不高兴,也不敢不高兴。”   哎呀,这低声下气的语气,分明是在埋怨,可是又透着十分的委屈,偏又用这样好听的嗓音说出来,若我是男人,听了这样的话也必然是要心疼的。   “婉儿。”时良叹息着喊了声她的名字,这一声的语气我太熟了!里面有忍耐,有焦急,有心疼——总之,每当时良用这样的语气跟妹子说话的时候,妹子们无一例外的都会软倒在他的怀里,从未失手。果然,这一声下去之后,我看见时良顺手就把本就半推半就的燕婉顺势揽在了怀里,双手轻扣在她的腰间,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My little girl.”   时良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叹息听得我不由的身上一麻,脚下一软,险些没有站稳。我连忙扶着柱子站好。然后在今天晚上第二次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把——真没出息,时良的套路听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免疫。   “你在跟宸溪吃什么醋呢?她是明明的前女友,在我心里,她始终都是我的好朋友,也只能是好朋友。他一只手更紧的抱住了她,让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上,一只手轻托住她的头,抚摸着那瀑布似的长发“你是我的butterfly,是我的Angle,你是我的老婆大人啊!”   听到‘老婆大人’这四个字,我心里微微的惊跳了一下。有多久没有听到时良对着一个女人说出这四个字了。记忆的门似泄洪的闸口般被打开,距离上一次听他管一个女生叫老婆已经过了六年了吧。现在,他对着另一个女人再一次的叫出了这个称呼,想必他是真心想要娶她的吧。   我看不见燕婉此刻的表情。可是我却分明的看见,她原本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臂已经紧紧的扣在了时良的腰间。   “对不起,时良,对不起。”燕婉的声音低低地,模糊地传来“我知道我不应该乱吃醋,可是我太没有安全感了,我是害怕——”   “不要怕。婉儿,不要怕。”时良声音轻柔的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我在。有我在,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伤害你,我会保护你!”我终于看清了时良的脸。此时此刻,他俊朗的脸上是一种复杂的几乎是莫测的表情,我看不懂。接着我听到他低低地,几乎是□□着说出了下面的句子:“你是我的命啊,婉儿,你是我的命!接着,他的唇就炽烈的吻上了她的。   你是我的命。这五个字像惊雷般在我耳边炸开。我只觉得脑子懵懵的。我看着眼前缱绻缠绵着的两个人,心里却是一片悲凉的银灰色。时良,若你心里对这个女人当真没有半点情意,却一再做出这样深情的样子对她,迷惑得她对你一片痴心,日后若一旦东窗事发,会惹出一场怎样雷滚九天的风波来呢?那样的后果,可在你的意料之中吗?你可能够承受?看着眼前这样的浓情蜜意,本来特意赶过来给他送□□的我竟一步再迈不出去了。      ☆、第七章   记得小时候,一个星期对于我来说都是很长的一段时间,然而现在,时间于我似乎过得格外的快,往往整年的时光都会在我不经意的蹉跎中须臾溜走。   转眼又是五一假期,这个假期对于我来说,有与没有其实没有什么分别。作为一名已经算得上是资深的珠宝设计师来说,平时的日子里也很少去公司坐班。这就是这个行业的好处。只要你把老板布置的任务做漂亮了,其实也就是让客户满意了,珠宝设计师还是一个自由度挺高的职业。   四月中旬,我接到了一份婚礼请柬。来自哈尔滨。新郎小瑞是我的大学同学,自然,也是苏佳明与时良的大学同学。所以,我毫不怀疑,相同的请柬他们俩也一人收到了一份。   收到请柬,我快速的看了下五月份的进程表,确定出席观礼应该没有问题,便很快的给了小瑞肯定的答复。小瑞收到我的答复后自然很是开心。我们简单的寒暄过后,小瑞竟嘱咐我不要把他结婚的事情告诉时良。他的这个要求让我着实的意外了一下。上学时,小瑞和时良的关系很是要好。事实上,上学时时良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同年级的男生里要说不认识他,和他关系不好的,反而少。这几年,当年的同学陆续的都结婚了,苏佳明给时良算过一笔账,这几年,时良光随份子就随出了一辆好车的价钱了。可是小瑞结婚,却特意叮嘱我不要告诉时良,听着电话里小瑞欲言又止的语气,我只能识相的不去多问了。   四月三十号一早,我坐上了北京南站开往哈尔滨的动车。不坐飞机倒不是我想省机票钱,而是直觉告诉我,苏佳明一定会选择坐飞机回去,听闻他的那个小女朋友实在是个粘人的角色,所以这次势必会和苏佳明一道儿回哈尔滨凑凑这个热闹。碰上苏佳明我虽不怕,但是如果连同他的新女朋友一起碰上,还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俩你侬我侬的秀恩爱,扪心自问,我实在怕自己消化不良。   我出门的时间其实是打着富裕的,明明早早就到了南站,可是检票,进站,过安检,这一套程序走完居然用了整整四十分钟。明明只是个火车站,弄得比机场还严密。我一边在心里暗暗吐槽,一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去赶我的火车,也不知如果因为过安检而耽误了火车,铁路方管不管赔。   果然,我前脚刚刚慌里慌张,气喘吁吁地上了火车,后一秒,火车竟开始制动了。还好,还好。我在心里暗自庆幸,低头看着票号去找我的座位。   果然是到五一假期了,车厢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人。当我深一脚浅一脚的找到我的座位的时候,我不由得就愣住了——苏佳明俨然坐在我的座位旁边靠窗的座位上。   我的天,这究竟是什么缘分。我就这么怔怔的看着他,一时间都忘了入座。苏佳明看见了我,也是一愣,但他反应还算快,马上跟我打招呼:“你也回哈尔滨?”   “小瑞结婚,叫我过去观礼。”我只好在他旁边坐下,似乎他女朋友没有和他在一起:“你怎么一个人?女朋友呢?”   “她五一有几场秀,走不开。”苏佳明眼睛看向窗外。   “怪不得没看着你呢,原来是忙着捞金去了啊。”我觑着他调侃。   “小瑞结婚也叫你了哈。”苏佳明典型的没话找话,看得出来,他只是想快速的结束这个话题。“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叫时良。”   “他也嘱咐你了?”我稍稍有些意外。   “嗯。”苏佳明应了一声,这才把视线挪了过来。   “也不晓得时良是哪里得罪他了,上学的时候他们两个关系不是还挺不错的吗。”我不解“怎么毕业了,又离着这么远,反而不好了呢——再说,以时良这么八面玲珑的性格,说他会得罪人,我可不信。”   “时良前些日子回过一趟哈尔滨。”苏佳明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是说他带他女朋友回去的那次?”我挑眉。   “就是那次。”苏佳明叹了口气“听说除了见了时良的家人,也见了他几个朋友。”   “你的意思是时良的朋友们都不喜欢燕婉?所以连带着对时良也反感了”我惊讶“不应该啊,那么人畜无伤的姑娘,按理说不应该招人烦啊。况且他们在哈尔滨就那么短短几天,燕婉她就是再不讨人喜欢,又哪里会有这么大杀伤力?”   “你见过时良现在的女朋友了?”苏佳明看我。   “见过啦。”我点头“就上个月。”   “那你不会看不出来,那妹子跟时良不是一路人。”苏佳明轻靠着座椅靠背。   “岂止是时良。”我不由苦笑“她跟咱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是一路人。”   “那你觉得时良跟你是一路人吗?”苏佳明看我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犀利,见我看他,他索性挑得更明“你觉得现在的时良跟你,跟我,跟咱们全部的老同学,老朋友,他跟谁还是一路人?”   原来苏佳明也察觉到了,原来,他也是有感觉的。只是不知道他是否会和现在的时良一起——“同流合污。”   “时良——他是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我思考着,慢慢地说“过去了这么多年,谁又敢说自己一点变化都没有呢?   “时良从最一开始要走的路就注定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苏佳明犀利的目光仿佛能洞悉一切。“他的野心太大,在你我这样的人终日还在底层奋斗,为升职加薪庸庸碌碌,梦想有朝一日能够在帝都站稳脚跟的时候,他思考的却是如何能更顺畅的步入这个城市的上流社会,如何积累更广阔的人脉从而协助他在这个社会扬名立万。现在的时良脑子里面只有两个词。一个是“利用”,一个是“价值”。   “你先不要急着反驳我。”看到我不以为然的表情,苏佳明语速很快的对我说“你见过时良献宝的样子吗?”看我不解,他继续说“你可知道,在时良表白燕婉成功后的第二天,他就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昭告天下——他泡到了一个家世如何显赫,财力如何雄厚的妹子,而这个妹子的自身条件又如何出色!他交往了一个真正的豪门千金,大家闺秀!他带那个女人回哈尔滨,你能想象吗?在大家面前,他一面炫耀着燕婉惊人的家境,一面背着燕婉把两个人的微信聊天记录里燕婉发给他的情话截屏给大伙看,借此展现他无人能档的,用他自己的话说的所谓的‘人格魅力’。”这样还不算完,他还跟大家抱怨,说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燕婉,他‘勉为其难’的和燕婉在一起,无非是因为燕婉家有钱有势,可以帮到他——”   “原来,我还是高估了时良,他真的是为了钱,只是为了钱。”苏佳明说的这些我是相信的,不仅因为我曾和他相爱十年,了解他的为人,更是因为他刚才说的,时良把燕婉发给他的微信当做炫耀的资本截屏给大家看。因为他就好几次的发给我看过,我当时并没有多想,以为是我们关系好,所有的秘密都可以拿来一起分享。可是我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把那些,把一个女孩儿的真心当成一块破抹布一样四处招摇。所以苏佳明说的这些我相信,我通通都相信。   “还不止这些。”苏佳明嘲讽的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有一次我去他公司找他——那天是周六,所以办公区里并没有别人,很安静。我刚到他办公室门口就听到了他和一个女人的声音。当然,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现在的未婚妻燕婉。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我看见时良他跪在那个女人面前,对她说:“婉儿,请你给我一些时间,用不了太久。我会让你看到你选的男人究竟有着怎样的野心和抱负,我会给你这世间所有的女人都仰望的幸福!我要打一片天下给你!我要把这天下送到你面前来! ”他‘哼’的冷笑了一声,看我“这样的时良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吗?这样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的人,你觉得你真的认识他吗?”   我沉默。我是见过时良与燕婉缠绵情话温柔缱绻的样子的。我只能默然,看着眼前这个时良最好的朋友把他痛批得一文不值。   “而这样的时良,你觉得谁还愿意和他推心置腹?”苏佳明定定地看着我。   “时良他——真是作茧自缚。”我有些碍口的说。   “这个难说。”苏佳明自嘲的笑笑,颇有些反讽的意味“时良现在可谓是交游广阔,我们这些以前的朋友,对于他来说,说不定已经不足一提。”   “所以,你让他丢了那笔订单,你是故意的。”他知道我说的是那笔被他的那个小女朋友的舅舅呛走的买卖。   苏佳明目色平静的看着我,半晌,冲我清浅一笑:“不错。”   我忽然觉得很疲惫。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仿佛自言自语般:“我不会告诉时良。”   “我知道。”在我耳边,苏佳明的声音已经不是那么真切“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宸溪,冰雪聪明。”   我心中微微叹息,没有接话,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事实上,在身下列车微微的震动中,在远处并不明切的汽笛声响里,我迷迷糊糊的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第 八章   小瑞的婚礼结束在一片庄和神圣又不失欢乐喜庆的氛围里。许是怕我和苏佳明尴尬,在婚礼现场,他故意把我们的座位安排得很远。看着追光灯下庄严宣誓的一对新人,不知怎的,我竟下意识的看向苏佳明的方向,碰巧,苏佳明也正看向我。目光碰触的刹那,我们又都各自避开。我们之间,已再不能有情愫。   婚礼过后,我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不大舒畅。眼看时间还早,我便来了‘卡其鱼’。   ‘卡其鱼’是一家藏在闹市僻静之处装潢考究的咖啡小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它就开在哈尔滨最繁华的商业街——中央大街旁边的街区一幢老式的居民楼里,据说这栋只有三层的居民楼已经有将近百年的历史了,最早曾是犹太教会的私人医院,现在还是国家的二级保护建筑。而‘卡其鱼’就开在这栋老式建筑的一层。最早知道这家咖啡馆其实还是因为时良的缘故,他家就住在这栋楼的三层,卡其鱼正好开在他家楼下。   卡其鱼的老板是一个年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孩儿,叫小平。小平其人很是幽默风趣,人也长得阳光帅气,年龄相仿自然就容易有许多相同的话题,于是乎我们很快就成了好朋友。我说的这个‘我们’当然包括时良,还有苏佳明。   正值午后,店里今天的客人却不是很多。估计大家都赶着五一节出门玩乐去了。卡其鱼今天反而是难得一见的清静。   “一杯魔鬼热巧克力。”我向小平招招手,算是打过招呼了。一屁股坐在了款台正前方的吧台边上。   “呦。”看见我,小平自然是一怔,但他马上恢复自然“魔鬼巧克力马上好。”   “大学同学结婚,我来观礼。”我自觉地向他解释。顿了一下又说“观完礼闲来无事,正好来找你坐坐。”   “哈哈,欢迎之至。”小平把手中已经调制好的巧克力递给我,精致的小骨碟里还配着几块喷香的小饼干“刚烤好的,你尝尝。”   我吃了一块,又用小勺㖞了一口巧克力放进嘴里,香浓丝滑的甜蜜感觉瞬间撑爆我整个味蕾。我连忙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个‘赞’的手势。   “还是这个味道,一点都没变。”我一边吃着,一边满足的叹息。   “他们两个呢?”小平自然而然的问我。   看他的神情,他应该是不知道我和苏佳明已经分手的事情,但是现在,我并不想跟他提这件事儿。   “佳明参加完婚礼就回北京了,他公司还有事情急等着他处理。”我没有说谎。苏佳明的机票确实是今天下午四点钟的。我因为并不赶时间,所以决定在哈尔滨多待两天。就当是出来玩儿给自己散心了。“时良这次并没有一起回来。”   “哦,怪不得没看见他。”小平点头。时良如果回家,势必会经过‘卡其鱼’门口,小平是一定会看到的。而且时良酷爱他家的栗子蛋糕,基本每次经过都会打包一块带走吃。   “时良他其实前些日子回来过一次。”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跟小平提起这个话题。   “我知道啊。带他女朋友回来见父母。”小平了然的说“时良还带那女孩儿来我这里坐了坐。看他们那个样子,应该就快有糖吃了。”小平回忆着,边说着边笑。   “你看见燕婉啦?”我随口问道。   “看见了啊。”小平依旧笑“看见他们这样有情人终成眷属,真是好。”   “怎么这么大的感慨?”直觉告诉我,小平的话里有话。   “去年年底的时候,那个女孩儿,叫燕婉是吧?她其实来过我这里。那个时候我就见过她。”小平的声音很是感性。   “是么。”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惊讶一些。这件事情时良其实一早就告诉过我。他跟我说起这件事时一脸踌躇满志,洋洋自得的表情。他认为这是燕婉爱他爱得无法自拔的铁证。   “那个时候她和时良应该是还没有在一起。”小平继续说“她对我说,她来哈尔滨是因为时良贴在朋友圈里自己写的一篇文章。”   “老哈正传。”我知道他说的那篇文章,那是时良写的他对他小时候的哈尔滨的美好回忆。   “那姑娘把他那篇文章当成了一篇游记,把里面提到的所有的地方都步行去了一遍。”   “天啊!”虽然一早就听时良说过了,但现在听小平骤然提起,我仍是忍不住的惊叹。   “她来我这的时候,我感觉她整个人都是一种很消沉,很迷茫的状态。”小平递了一杯热水给我“她跟我聊时良——显然时良跟她提起过我,提起过卡其鱼。那个时候时良应该还在追她,看得出来她也是真的很喜欢时良。她说她很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和时良在一起。因为太喜欢,因为时良对她太好,让她感到特别的不真实。看得出来,那真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儿。”   “那你怎么跟她说?”我不禁好奇。   “我对她说,既然喜欢那当然就要紧紧的抓住啊。”小平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虽然我并不清楚她究竟在担忧什么,可是如果只是因为这样就选择错过一份心里明明特别渴望的感情,那得多遗憾啊!”   “然后她回去就接受了时良的追求?”我问。   “似乎是这个样子。”小平可爱的挑了一下眉“因为没过多久时良就和她一起回来见父母了嘛。不过当时时良跟我说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的时候我还是挺惊讶的。我还问他,为什么这么着急这么快。”   “时良怎么说?”   “他反问我:快吗?然后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小平显得有些迷惘。但是他很快就释然的笑了笑“也是,找了一个条件这样出色的女朋友,心急娶回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万一求婚慢了让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原来,连小平都知道时良将要娶回家的女朋友家境出色。我在心里无奈苦笑。   我搅拌着已经由滚烫变得温热的巧克力,下意识的吃了一勺,那样香甜的巧克力,入口不知为何却觉得异样的苦涩。“燕婉她——实在是一个很痴情的女孩子。”   “希望时良能够好好珍惜吧。”小平也感慨着“如今这世道,心地这样单纯又温柔痴情的女孩子真的是不多见了。可是——”他突然话锋一转,眼底浮现出一抹担忧。   “怎么了?”我问。   “说不出来。”他下意识的蹙眉,用一种很慢很慢的语调说“总觉得时良好像哪里怪怪坏的。”   我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脸上却带着自然的微笑“哪里怪呢?”   “说不出来。”小平摇了摇头。忽然看我“你是见过那个女孩儿的是吧。”   “是的啊。”我点头。   “那你有没有发觉,她对时良的那种爱似乎已经超越了一个正常值的范围了?”   “你是指?”   “我感觉,她对时良就像是那些沉溺在网络游戏中的人对网络的依赖似的——”小平思考着。   “你干脆说,就像吸毒不就完了。”我很快的反应过来“那是一种类似于吸毒的人对毒品的依赖。”   “一针见血。”小平看着我“总结得真是到位。”   我笑。心里却是深深地担忧。若有一天,燕婉知道了时良从始至终对她都只有图谋和利用,连半点的真心都不曾有过,那么她会有怎样的反应呢?反戈一击还是自我毁灭?她会选择哪一种呢?我不敢想。但愿时良可以骗她一辈子。但愿这一天永远都不会来。      ☆、第九章   等我辞别了小平从‘卡其鱼’出来,天竟已经黑了。与北京相比,哈尔滨的夜更加漫长。此时此刻,华灯初上的中央大街上却是有种别于北京的巴洛克风情。   我就这样在中央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走到哪里去。其实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无论哪里都没有一个盼着我回去的人。   不经意间竟然走到了金谷大厦的门前。据说这是中央大街上档次最高的酒店,我曾无数次的路过,可是却并没有进去过。听闻燕婉去年独自来哈尔滨时入住的正是这家酒店。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就在刚才,我还在因为她得不到时良的真心而同情她,甚至在有些时候,我甚至因为时良永远肯以真心待我而沾沾自喜过。   可是任时良待我再坦诚,他也终究不会娶我。我同情燕婉,可是我又有什么立场可以同情她?   她是富家千金,自打她生下来嘴里就含着金汤匙。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得到了许多人毕生追求都不可得的许多东西。她从不曾为生计担忧过。她的一个开心或者不开心的决定让她买张机票就飞到了哈尔滨,住的是最好酒店。她专程去‘卡其鱼’拜访小平谈心,聊时良。从她家到‘卡其鱼’的距离将近两千公里,可是她说来就来,好像‘卡其鱼’只是开在她家楼下的全时便利店。然后再无病呻吟的装个柔弱,无助,彷徨——   她的生命里仿佛只有爱情,也可以只有爱情。除了爱情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值得她操心的事儿。时良说,为着他们结婚,燕婉的父母特意选了好几处房产让他们挑选做婚房。时良起初本来是想在自己的房子里结婚的,可是却被燕婉的父母以‘小区环境复杂,容积率太高,面积也太小’为理由婉拒了。燕婉是她们的独女,她们当然舍不得她受委屈。   我不由得想起COCO说燕婉的那句话:“她凭什么?”是啊,她凭什么呢?既不十分漂亮,也不见得有多努力,可是她却那么轻易的就得到了我们梦寐以求的一切。也许这就是命吧。我苦笑。老天对待每个人从来就不公平。   手机尖锐的铃声打乱了我的胡思乱想。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我不由微笑。COCO的微信。   她给我发来一段视频。我刚一点开,时良的身影便映入眼帘。这个视频拍得其实并不十分清晰,应该是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偷拍的。看环境应该是在一家餐厅。时良旁边坐着一个穿红色裙装的女孩,看模样正是燕婉,他们的对面坐着一对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女。直觉告诉我,那正是燕婉的父母。   下一秒,COCO的电话打了过来。我赶忙按下接听键。COCO的声音隔着手机听筒清晰的传了过来:“宸溪,你在哪呢?时良今天跟那个丑女人和那个丑女人的父母吃饭——”   “我还在哈尔滨呢。你干什么呢?这视频是怎么回事?”我口中虽这样问着,心里却差不多明白,COCO这是跟踪了时良。   “时良本来说好了今天晚上陪我的,却被那个丑女人叫去和她父母吃饭!”COCO的声音忿忿的“我不管,非要时良陪我,他拗不过我,便把我一起带来了。说让我在这里等他,等他们那边一结束,他马上就过来陪我。他答应今天整晚都陪着我。”说这话时,COCO透着得意。   听着电话那头COCO得意的笑声,我只是觉得心烦意乱:“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实在做什么?在暗处偷窥时良的未婚妻和他未婚妻的父母,然后等时良把那边哄好了再过来恩赏似的临幸你?CO,你可不可以不要把自己弄得这么下贱?”   “宸溪!你在说什么呢?我下贱?”COCO有些神经质般的歇斯底里。   “抱歉宝贝儿。”我知道我刚才的措辞太激烈,伤到了COCO的自尊心,赶忙道歉。“COCO,你还这样年轻,又这么漂亮,离开时良,你会遇到其他更适合你的男孩子,无论从各方面,他 们的条件不见得会比时良差——”   “可是我现在,就想要时良。”COCO几乎一字一顿“你知道的,宸溪,即使是现在我身边也有不少追求者,比时良有钱的大有人在。可是现在,我想要时良,我只想要他!”COCO就像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事实上,和我们相比,COCO确实还是个孩子。我其实并不清楚她具体多大,只是隐约听单位同事聊八卦的时候说起过,COCO的学历很低,大概只是职高毕业,能进我们公司听闻是她‘偶然’认识了我们集团的一个大Boss,由他举荐着的缘故。后来我们做合租室友,她曾跟我说起过,这是她工作的第二家公司,她在毕业后的第一家公司做了一共还不到一年——我是从这些零七八碎的信息中推断,她的年纪应该很轻。混时尚圈的女人,真实年龄永远都是一个讳莫如深的秘密,COCO本就长了一张看不出年龄的美艳面孔,又有着百中无一的高情商,才让我总是产生她与我们是同龄人的错觉。   挂了COCO的电话,我只觉得心情比接电话之前更加烦乱。不经意的一抬头,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兆麟公园。因着天色已晚,偌大的公园里已经没剩下几名游客。   早听时良和苏佳明说起过,兆麟公园是他们童年时期经常玩耍的地方,他们最喜爱的娱乐项目就是坐在公园矮矮的摩天轮上面比赛谁先找到自己的家。   那时他们还小,时良最喜欢的就是公园里贩卖零食的小推车上泛着诱人香气的马迭尔小面包和带着橘子果粒的小雨点儿,苏佳明的最爱则是雪碧味儿的大白梨。如今时过境迁,无论是小雨点儿还是大白梨都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马迭尔的小面包倒是还能在中央大街上见到,我上大学的时候曾经慕名买过一个来尝,味道当然是不敢恭维,它的模样更活脱就是中央大街上铺路的地砖的翻版,这样的造型委实让我对它爱不起来。当我和时良吐槽时,时良只尝了一口便苦笑摇头,直言现在一切的东西都走商业化模式,眼前的这个东西早已失去了他记忆里那绵软香甜的味道。   我信步走过一架木质的小桥,凭着大学时的记忆来到了公园里的“鸳鸯湖”旁。所谓“鸳鸯湖”,顾名思义就是这片人工湖里散养了鸳鸯。可是我却从来都没有见过鸳鸯的踪迹。倒是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见过一黑一白两只大鹅。时良和苏佳明当时一口咬定那是天鹅——   兆麟公园里的回忆太过拥挤,我下意识的甩了甩已经变得有些迟钝的脑袋,试图让自己的神智更加清醒一些。说到鸳鸯,时良曾给我看过一张燕婉朋友圈的截图,那上面的照片正是雪后的鸳鸯湖,看角度应该是站在我刚才经过的木桥上面凭栏拍摄的,还配着一首说诗不诗说词不词的小令,但是那句子却是十分的优美——一地相思,二地相望,下笔三四字,泪已五六行,但求七夕鹊桥会,八方神明负鸳鸯,九泉底下十徘徊,奈何桥上恨正长,肠百折,愁千缕,万般无奈把心伤。   后来我在加了燕婉的微信之后曾经特意查找过她发的这条朋友圈,只见在这条动态的下方评论的位置俨然还有一行字,却是南唐后主李煜的词‘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紧接着下面还有一条时良的评论,内容很是简洁,算上标点也只有十二个字:美人莫凭栏,凭栏山水寒。看燕婉发朋友圈的时间正是去年的冬天。想来定是她独自一人来哈尔滨的时候。   其实在我眼中,燕婉是一个颇赋才情的女孩子,可不知为什么,时良却是打心底里看不上她。我想时良也许是真心爱着COCO的。在我看来,这两个女人,如果说COCO是酒,那么燕婉则是泉,作为时良相识多年的朋友,我当然深知比起甘凛寡味的清泉,浓烈又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美酒自然更得时良喜爱,也更适合此时年月的时良。可是现在的事实却是时良娶的人必须是燕婉。这是时良的不幸,更是燕婉的悲哀。未来岁月悠长,或者有一天,当时良年华渐长的某一日,他会忽然醒悟,其实最终适合与他相守一生的正是他此刻满心厌烦却又不得不娶的燕婉,而并非如烟花般艳烈璀璨的COCO。但这只是一个飘渺的可能。可是我希望时良幸福。无论时良成为什么样子,面目全非也好,千夫所指也罢,可他始终都是时良,是我记忆中那个芝兰玉树,意气风发的温暖少年。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闲逛着,眼见月已中天。不知不觉,我竟来到了李兆麟将军的墓冢之前。兆麟公园其实就是为了纪念这位英年早逝的抗日英雄而修建并且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兆麟将军牺牲的时候很年轻,只有三十五岁。看着面前高大的纪念碑,我的心中一片肃然。有风吹过,我忽然觉得有些冷。哈尔滨五月初的天气其实还是很冷的,不像北京,这样的季节已经暖和的可以穿裙子。心里没有来由的有些难受,不知为什么,我竟有些想苏佳明了,还有时良。   手机再一次尖锐的响起,打断了我突如其来多愁善感的思绪。竟然是时良。   “喂,良良?”电话接通,旧时的昵称宣之于口,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嗯,是我。”时良的柔和的音色隔着将近两千公里的距离传入我的耳中,格外温柔。“COCO告诉我,你回哈尔滨了。”   我脑中一个闷雷轰然炸开,我来哈尔滨参加小瑞婚礼,COCO是知道的,千算万算竟忘了提醒COCO,让她别跟时良说。现在她一定已经嘴快告诉了时良。   “我——”我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向时良解释。   “没有关系的。”时良的声音很平静,语气丝毫没有起伏“即使COCO不说,我迟早也是要知道的。”   “时良,你——”我深深的吸了口气。   “我知道现在有一些人看不惯我,但是没有关系,只要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好。”时良很匆忙的打断我,像是对我,更像是对自己说“只要我能得到我想要的就好。其它的我都不在乎!”   “你能这么想,就很好。只要你开心就好。”我说这句话时是真心的。   “溪,还好你在,你一直都在。”时良的声音有种异样的温柔,我忽然好想在这样的声音里睡去。   “我在。我一直都在。”也许只有在这样深沉的夜色里,我才不必那样深的掩藏着自己在白日里见不得光亮的那颗真心。   “你会一直陪着我。”时良的语气是一种我并不熟悉的软弱。   “我会一直陪着你。”我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笃定。   电话那边的人忽然沉默了。这样安静的气氛里,我只听到了他呼息的气流声。   “你在哪里?”过了一会儿,我决定打破这有些过分的安静。“COCO告诉我,你今天晚上和燕婉的父母吃饭,已经吃完了吗?”   “吃完了。”时良的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虚弱“她父母对我不满意。”他叹息“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使她的父母满意。”   “良良——”我轻声唤他一声,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燕婉怎么说?”   “她还以为她爸妈挺喜欢我呢。”时良冷笑了一声“她的那份情商,低的也是够了!”   “情商不低怎么能被你这么忽悠都没有察觉?”我轻笑。   “不满意正好。”时良的声音有些赌气“我正好有理由跟那个女人分手。”   “你要想好了,不要赌气。”我的语速很慢。   很安静。   “你现在在哪里?”我又问了一遍。   “你家。”时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你不在,COCO今晚一个人,我想陪陪她。”   “好。”我的声音好像在笑,心里却不自觉的有些难受。   “本来想带COCO直接去我那,可是燕婉明天要过去,她很敏感——”时良试图向我解释着什么。   “良良,只要你开心就好。”我柔声打断他“只要你好,你做什么都好。”   “溪。”时良的声音真好听。他这样温柔的叫我的名字。“你在哪里?”   “兆麟公园。”我叹息“下午去卡其鱼见了小平。   “很晚了,回酒店吧。”时良沉默了几秒钟,叮嘱我“哈尔滨这个时候应该还是有些冷的,你又是最不爱穿厚外套的,别在外面逛了,小心着凉。”   “好。”我随口应着。我确实有些累了。   挂上电话,发现燕婉更新了一条朋友圈的状态:四个人的晚餐,简单的小确幸。下面配了一张今天晚餐时的照片。我深深的叹了口气。也许,能够这样无知无觉的幸福着人才是最幸运的。   夜色四合。      ☆、第十章   这一年的五一假期结束在了我的一片浑浑噩噩里。时良的婚礼定在九月中,算算日子,满打满算也只有四个月的时间让我攒份子了。设计师这个行业其实很多时候只是听起来光鲜靓丽,实际收入其实远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尽如人意。对于钱,我从来就没有过什么计划性,多有就多花,少有就少花,没有就不花——这是我一贯的态度。可是时良大婚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总不能像对待其他人结婚那样敷衍个一千八百的了事儿,于是生平第一次,我开始为钱发愁。于是下定决心不能再这样潦草度日,得加把劲儿把手里的几个珠宝设计的私活赶出来。可灵感这个东西是很奇怪的,我越是着急就越是什么都做不出来。眼瞅着干耗了大半天,绘图软件里依然是上午打开时空白的状态。我沮丧的关上电脑,索性让自己继续放空。忽然记起之前时良让我给他找的□□到现在我都没有给他,我想着,横竖今天是画不成图了,索性给他把□□送过去好了。   很早之前时良就在我这里留了他家的备用钥匙,他养鱼,在他出差的日子里总是会托我去他家给他的鱼喂食换水,前两年他出差的频率颇高,经常是临时性决定说走就走,他为图省事就留了把家里钥匙在我这,近一年多他虽然很少出差了,但是也没有把放在我这里的钥匙拿走,我这人忘性一向大,确实也忘了还他,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来到时良家小区的时候时间还早,路过超市我顺便买了些蔬菜肉蛋等食材,准备当一回‘田螺姑娘’,给时良一个小小的惊喜。脑中不由想象着当时良晚上下班回到家看到满满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可能会流露出的惊讶又感动的表情,很开心的笑了。   此时是下午三点钟,虽然知道时良不可能在家,但我还是以尽量轻的动作打开了门。他家一进门的位置是一个大大的水族箱,里面是几条地图和蓝鲨,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可它们却是时良的宝贝。我一直都觉得能把这两种鱼放在一起养,时良也委实是个人才。   时良家是一个上下两层的复式住宅,一层是客厅,厨房带一个卫生间,二层是两个卧室和一个带衣帽间和独立卫生间的起居室。我顺手把□□用一个被随意放在一边被打开的仿卡地亚手镯压在了他客厅的餐边柜上。隐约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等等,手镯?时良家怎么会有女人的饰物?因着忌讳燕婉,我知道时良已经很久没有带其她女孩儿来过家里了。既然不可能是别的女孩儿,那这个——我下意识的把手镯拿了起来。卡地亚特有的金属光泽连同手镯上镶嵌的钻石的璀璨光芒在正午阳光的折射下竟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这分明是货真价实的正品啊!我的手指轻抚过手镯内壁上刻着的‘W’字样,心里一动,果然是燕婉的。可是这个手镯在这个时间为什么会出现在时良家里?要知道卡地亚手镯的摘戴颇为麻烦,必须要用和手镯配套的螺丝刀才行。燕婉为什么会这么费事的把它取下来?肯定是因为觉得它碍事,可是手镯戴在手腕上会碍着什么事?正在我惊疑不定的时候,楼上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声响。声音虽然不大,但却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屋子里竟然有人。   莫非时良竟然在家?还是——我放下手镯循着声音的源头轻手轻脚的来到了二楼,那声音竟然是从时良的卧室传出来的。“婉儿,你帮帮我!”时良忍耐的,绝望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撞击着我的耳膜。透过虚掩着的卧室门,我俨然看到躺在床上只穿了条睡裤的时良正伏在坐靠在床头但衣饰还算严整的燕婉的大腿上——哭。这一幕简直太诡异了!要不是右手还拎着食材,我真想抽自己个嘴巴验证下是不是在做梦。可是我一定不是做梦,因为梦里都不会有如此离谱的场景。时良——竟然在哭!这怎么可能呢?我一定是疯了。相交十年,我见多了时良在球场上运筹帷幄的样子,竞选学生会主席时挥斥方遒的样子,来到北京之后每一次面对难题都胸有成竹的样子。可唯独不曾见到过他此刻的样子——他是那样的伤心,他哭得像是一个在迷途中跟丢了妈妈,找不到回家的路的绝望的孩子。   “嗯,好。”燕婉轻声的答应着。她漆黑的长发散乱的披散在一侧遮住了她的脸。此时此刻,我并不能看清她的表情,只看见她一只手摩挲着时良的背脊,另一只手则穿过时良浓密的短发,一下一下的在他的头部轻柔地按揉着。   空气中弥散着好闻的栀子花的味道。   感觉过了好久,燕婉轻声说了一句:“我腿麻了。”语气中似无奈,似嗔怪。   时良抬起身子的瞬间,我看到他的两只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良良感觉好些了吗?”燕婉凝视他,语意温柔。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我只觉得心脏不由自主的一阵翻搅,连同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   时良不答话,只是直起身子把自己的头贴在燕婉胸口的位置上,双手紧紧环扣住燕婉。他抱她抱得是那样紧,好像要把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你要弄得我不能呼吸了。”燕婉试着想挣开时良,从声音判断,她应该是高兴的。   “别动。”简短的两个字,似命令,又似请求。   燕婉果真不再挣扎了,她的两只手慢慢的环上了时良的腰间。   “婉儿!”时良低低的喊了一句。   “嗯。”   “婉儿!”只是一瞬间,时良的声音里已充斥了炽烈的欲望。他霸道的把燕婉压制在身下,一只手轻抚着燕婉白皙的脸颊,另一只手却已经熟练的伸进燕婉的衣服里去解她内衣的肩带。   “时良,别——”燕婉想要抗拒,却怎么也推不开时良。   “婉儿,我想要你。我要你!现在就要!”时良热切的低喊,声音里充斥着□□的味道。“老婆大人——”   “不行的,时良,不可以——”燕婉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我们就要结婚了!”时良并没有停止,反而加快了动作“婉儿,我会娶你的!婉儿,我要娶你!我们要个女儿吧!婉儿,给我一个女儿,和你一样乖巧的女儿——”   眼看着真人版限制级电影即将在我眼前□□上演,我觉得此时此刻弄出点声响来是很有必要的。   我手里拎着的食材掉到了地上。里面的鸡蛋摔得稀碎,金黄色的蛋液配着雪白的地砖很是好看,有两颗西红柿咕噜噜滚出去好远,一直骨碌到他们的床边才停了下来。   我是故意的。   床上的两个人吓了好大一跳,他们像是看见了鬼一样的看着我,表情里有震惊,有尴尬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和惊吓。好吧,我就是那只鬼,让他们受到了惊吓。我决定先发制人。   “呃,很抱歉打扰你们了。”我尽量让脸上的笑容看起来自然又得体“时良,你不是让我今天来你家送□□,顺便把你家门钥匙还你吗?我刚才在楼下听见楼上有声音以为你家进贼了呢,所以上来看看,没想到是你们在家啊!”   “啊?呃——啊。”时良难得反应迟钝一回。但他还是很快掩饰道“我给忘了。”   ☆、第十一章   “快结婚的人果然事多人见忘啊。”我打了个哈哈“不是你说的,让我今天把之前你出差的时候放在我那的你家门钥匙给你送过来吗,说以后有了婉儿就不用我给你喂鱼了。”   “今天星期几来着?我是真把这事儿给忘了。”时良连忙配合我。“宸溪,你自己随便坐吧。”一旁的燕婉在我和时良说话的空当已经简单整理好了头发和凌乱的衣服,此刻,她一边跟我说着话一边走进和卧室相连的起居室,没有丝毫的慌张和不好意思的样子。果然是职业军人。够镇定,也够冷静。我心中冷笑。   “你先去楼下行么?”看着燕婉进了起居室,时良看着我的表情既恼怒又无奈“我穿件衣服就下去找你。”   “好。”我点点头,强忍住笑意可是却忍不住满腹的惊疑“你刚才哭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什么。”一丝尴尬的神色在时良的脸上一闪而过。他不由自主的看了眼起居室的方向“你先到楼下等我,我去看看婉儿。”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时良西装笔挺的出现在我的面前,简直和刚才判若两人。燕婉站在他身后,依旧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穿得这么正式,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我有些惊讶,便随口问道。   “回公司。”时良拿起我放在餐边柜上的□□,放进手包里,再拿起我刚才见到过的卡地亚K金手镯细心的帮燕婉戴上。   “婉儿,手镯很漂亮。”我勉强的向燕婉笑笑。   “谢谢。”燕婉笑得矜持。   看见主人家马上准备出门的架势,我决定还是自觉一点,不要等人家下逐客令的好。   “你们忙着,我先告辞了。”我从沙发上起身,顺手把时良的家门钥匙放到茶几上,向时良示意“时良,钥匙放在这里了。”   “不忙,婉儿送你。”时良连忙拦我。“你是回家吧?我公司还有事儿,送你回家怕来不及,婉儿也开车了,你坐婉儿车吧。”   “不用麻烦了。我打车就行了,很方便的。”我下意识的拒绝。   “不麻烦。听时良说你住大山子,我去单位值班,正好顺路。”燕婉笑容可掬。   如此一来再推辞就显得我小家子气了,我便索性答应了,和他们一起出了家门,一路从电梯下到地下车库。   在时良的白色奔驰GLC旁边,一辆香槟色的卡宴显得格外的醒目。   几乎是在时良打开自己车的电子锁的同时,旁边的那辆漂亮卡宴的前车灯也跟着亮了起来。   “宸溪,上车。”燕婉边招呼我,一边伸手开了卡宴驾驶室的车门。   这辆卡宴竟然是燕婉的。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够豪气。我下意识的看了时良一眼,给了他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   时良却并没有看我,他只是隔着卡宴已经打开的玻璃窗叮嘱燕婉:“开车小心点儿啊,老婆大人。”   “知道啦,你也是啊。”许是因为我在旁边,听到时良叫自己‘老婆大人’,燕婉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我低头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坐了进去,假装没有注意到这略显尴尬的一幕。   燕婉的车平稳的驾驶在东五环的高速路上。她的车技很好,快且稳。这一点让我感到有些意外。我们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着,气氛有些尴尬。   “时良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了?”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心里的疑问,小心翼翼的问燕婉。   “什么?”燕婉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在面前的路况上面,我说的话她似乎并没有听清。   “我看见时良抱着你,哭得很伤心。”反正问都问了,我索性更直白一些“我还听到他说让你帮帮他。他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了吗?   “哎呀,让你见笑了,真是不好意思。”燕婉抱歉的笑笑,疏离,客套,却并不显得失礼。   “他遇到了什么困难,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忙的吗?”我扭过头,很认真的看着燕婉。   “具体情况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燕婉真诚的样子几乎让我无法怀疑她说话的真实性“而且我觉得,时良的事情还是自己让他自己跟你说比较好,如果他想说的话。”   她的言下之意其实很明显,时良把我当成外人,才什么都不告诉我,而她是妻子。至少是未婚妻。她这是在向我宣示领土主权呢。   我知道,燕婉的心里对我刚才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时良家里并观看了他们两人全套床上运动限制级隐私的事情其实是很有芥蒂的。这我其实完全可以理解,这事儿无论摊在哪个女孩儿身上,任何一个女孩儿都不可能真正大度的一笑置之。更何况燕婉从头到尾连一丝一毫的不高兴都没有表现出来,这已经是极高的涵养了。可是此刻我的心中却仍旧不由得冷笑,外人?你真的想知道你和我对于时良来说,谁才是真正的外人吗?   “看得出来,你们的感情真的是很好啊。”我换了个话题,试图让气氛不要过于尴尬和紧张。“很让人羡慕。”   “谢谢。”一抹甜蜜的笑漾在燕婉的脸上。我发现她的侧脸其实很美。   “看得出来,你很爱时良。”我凝视着她。   “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扭捏,燕婉大方的承认“非常爱。”   她如此的直白多少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我五一的时候回了趟哈尔滨,顺路去了趟‘卡其鱼’找小平坐了坐。”我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燕婉说这个。   “小平他人很好啊。”听到‘卡其鱼’,燕婉的笑容很灿烂“我很喜欢他。”她略微的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也很感激他在我最迷茫的时候收留了我。”   “他那是开门做生意。”我不由得失笑“总没有理由把顾客拒之门外的道理。况且还知道是他好朋友的女朋友。”   “哎呀,当时还不是呢。”燕婉流露出一种小女儿情态。   “是与不是还不是都在你的一念之间。”我有些揶揄的看着她“再说你又不是不喜欢时良。明明爱得什么似的——”   “这个小平他都跟你说什么啦?”燕婉大羞。“他怎么那么八卦呢!”   我发现燕婉其实是一个心思很单纯的女孩子。心地善良,性格简单又直接。如果不是因为时良的缘故,我一定可以和她成为真心相交的好朋友。这一点,我毫不怀疑。   “小平其实什么都没有说。”我实事求是的说道“他只告诉我,你去年冬天自己去哈尔滨看了回雪。这个你自己的朋友圈里也发了,他实在算不上泄密。”我看着她,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倒是你自己,那点儿心事全写在脸上了。让人想看不出来都不行。”   “真的这么明显吗?”燕婉看我一眼。   “确实是挺明显的。”我忙不迭的点头。“我和小平都猜,为了时良,哪怕让你把自己的命填进去,八成你也是肯的。”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我和燕婉相交非深,这话说的实在有些过了。   不过燕婉却并不在意。她认同的点头:“我当然肯啊。”   “你当真这么爱时良?不管他要什么你都会给他?哪怕是你自己的身家性命?”我震惊于她过于轻松的反应。   “只要他要,只要我有。”燕婉答得认真,一丝不苟。   “婉儿,能够有你,时良之幸。”这句话我是发自内心的。   “我也是啊。”燕婉的唇边漾出一抹恍惚而甜蜜的笑“遇到时良,我之幸。”   回到家,时良痛哭的画面时时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实在忍不住,我便发了条微信给他: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发生什么事情了?需要帮忙吗?“   “没事。”时良很快的回复,虽然只有两个字。   “那你为什么哭?”我继续追问“难道对我,你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   “燕婉吃这套。”时良快速的回复我。   “所以,你今天在她面前是在演戏?”我感到不可思议。时良这演技未免也太好了吧。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宸溪。”   看着时良的回复,我的心中真的是百感交集“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啊良良。”   打下这条消息给他发了过去,我顺手点开了我的朋友圈刷了一下,最上方俨然是燕婉五分钟前更新的状态:我认真做人,努力学习拼命工作,为的无非就是当我站在你身边,你富甲一方也好,一无所有也罢,我都可以张开双手坦然地拥抱你。你富有,我不用觉得自己高攀,你贫穷,我们也不至于落魄。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贫是你,荣华是你,心底温柔是你,目光所致也是你。   配图是一张两只手紧紧交握的照片。   再看回微信消息,只见时良给我发了一个笑脸戴墨镜的小人儿图片,欠揍的脸上满是得意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的这份得意是对我刚才的微信还是燕婉的这条状态。又或者,二者兼有。   你就作吧!   我在心中低低叹息:时良,你如此辜负玩弄一个这样深情待你的女孩子,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      ☆、第十二章   报应好像很快就来了。   这几天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预感到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让我更加心烦意乱的是——我的直觉一向都很准。   我的星座是素以细腻敏感第六感超强著称的双鱼座。和苏佳明在一起时,他就烦透了我这预言般的第六感,因为我总是能敏锐的察觉他身边的那些野花野草,烂桃花。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当然,我的第六感并不止体现在这些方面。有时候,苏佳明公司签单是否顺利,客户是否难缠,我往往都能有很好的预感。所以有时候,苏佳明对我也很服气。   很久都没有这样心神不宁的感觉的。现在是晚上十点半,我关上笔记本电脑,看着窗外漆黑的天色,莫名其妙的心慌。今天晚上出租屋里只有我一个人,COCO和时良去约会了。因着时良婚期将近,他和COCO见面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COCO最近心情很不好,整个人都憔悴不少,时良看在眼里很是心疼,直让我多开解COCO。我告诉他: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自问没有让COCO开心的本事,这事儿还得他自己来。   时间还早,本来想找部电影看着解闷儿,顺便等COCO。我知道,时良近期是没胆量和COCO过夜的。奈何心浮气躁,什么都看不进去。决定还是早睡好了。反正COCO带了钥匙,到也不必特意为她留门。   正准备去洗澡,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竟然是COCO。   “不要告诉我,你今天预备让我‘独守空房’了啊!你这样做是非常非常不道德的!我要代表月亮谴责你!”看见是COCO的电话,我就知道,她八成是要告诉我今晚不回来住了,所以我先发制人的开起了玩笑。心里暗暗的佩服时良,这个时候还敢在外面和别的女人过夜,也不怕未婚妻查岗不好交代。“宸溪!宸溪你快来!你快来快来啊!救命!救命啊!”COCO带着哭腔的声音语无伦次的喊着“宸溪你快来啊!”   “发生什么事情了?”听着COCO慌乱的声音我也有些慌了“COCO你在哪呢?时良不是和你在一起吗?这是么了?”   “宸溪!我们出车祸了!车子撞到了高架上面!时良他看起来很不好,很不好啊!宸溪你快来!你快来吧!”COCO嚎啕大哭。   我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响,紧接着一个惊雷炸裂开来。“时良怎么样了?他受伤了吗?你们现在在哪?告诉我你们的具体位置!”我一边大声命令着COCO,一边勉强的控制着自己发抖的身体,强迫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我们在咱们家旁边的高架上,下一个口就该出去了,大概还有几百米——有血,全是血!时良看起来很不好啊!宸溪你快点来!”COCO哭得语无伦次,但好歹是把他们的大概位置说清楚了。 我顺手抄起包,一边往外走一边心乱如麻的嘱咐COCO:“叫救护车,你报警没有?马上叫警察来!我现在赶过去,应该很快。”   我不敢再问时良的情况了,我害怕如果从COCO口中听到时良现在的情况如何危及——我会支持不住。   我记不清自己是怎样到达那个车祸现场的,似乎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都是这样,会自然遗忘自己内心深处最恐惧的记忆,亦或,根本就不让你记住。   总之,我来到了那个车祸现场。远远的我就看见了时良的那台白色GLC。它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静止在应急车道上,打着双闪,右边副驾的车门已经严重变形,右车头机器盖的位置正呼呼的冒着烟。但是情况似乎比我预想的要好——至少这起车祸并没有阻碍交通。   没有警察,也没有救护车。我不知道是COCO报警之后他们都还没有到,还是COCO被惊吓过度到忘了报警。但是现在我暂时还顾不上这些,我现在脑子里一门心思的只有时良。通过刚才电话中COCO的只言片语我知道时良受了伤,似乎很严重。按理说我现在应该很害怕,但是没有,我只是一个劲儿的发抖。但是头脑却异常清楚。   终于到了。我拉开驾驶室的门,一头钻了进去。我有些惊诧——驾驶室里的竟然是COCO。车厢里散发着浓郁的酒气:“我来了,COCO,时良怎么样了?警察怎么还没来?”   “溪,把COCO带走!快!给婉儿打电话,让她过来,她有办法处理。”谢天谢地,时良竟然还清醒着。只是他的声音非常的虚弱。“COCO快走。走。”此时此刻,他横躺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片片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看到血,我忍不住的尖叫“时良,你伤到了哪里?叫过救护车没有?”   “还没有。时良他不让报警,也不让叫救护车!”COCO哭得梨花带雨。她嘴里乱七八糟的喊着“我不走!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哪儿也不去!”   “你听话。”时良脸色惨白,不断有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淌下,显然在忍受着剧痛。他的气息已经有些紊乱“你是醉驾,警察来了看到你,你,你是要坐牢的。宸溪,快,快带她走。”   “喝酒了还敢开车!你不要命了!”怪不得我一上车就闻到了那么浓郁的酒气。我忍不住喊了出来“为什么是COCO开车?时良,你到底喝了多少?”   “我没喝酒,是COCO——”他喘息着,似乎在竭力忍受着疼痛“我已经给我父亲的助理打过了电话,他安排的人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但是我没有告诉他我受伤的事,所以必须让婉儿来。我求你快带COCO走,如果不想让我死在这里的话——我真的快不行了——”   “我不——”COCO一直在哭。   我差不多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走!”看到时良疼得已经没了半条命的样子,我一把就把COCO拉下了车,力气大到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COCO,你难道看不出来时良是在保护你吗?姑奶奶!我求求你!你快点走吧!再这样拖下去时良就真的没命了!”   听到‘没命’两个字,COCO本能的一激灵,她哭道:“宸溪,我——”   “COCO,你要是真的还爱时良,你现在就给我走!自己走!”我的泪也忍不住的掉下来,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心疼“下面的事情你交给我来处理!你回家,等我消息。我求你了!” 我使劲儿推着她。   “溪,你——你和她一起。”时良闭着眼,紧皱着眉头断断续续的□□“她喝了——喝了不少酒,她一——一个人——我——我不放心——”   “你闭嘴!别说话了!”看着时良竭力忍着疼痛的样子,我心疼得无以复加,只凶了他一句就再也说不下去“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你安心。”   “我走——我自己走。”COCO虽然还在哭着,但好歹恢复了理智。受到了这样大的惊吓,再多的酒也醒了。   不等COCO走远,我已经拿起手机找到号码拨了出去。电话几乎是立刻就接通了。我对着电话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的说:“燕婉,我是宸溪,我现在在我家旁边的高架桥上面,距离出口还有三百米的样子。时良出了车祸,车撞上了路边的隔离带,他受伤了,麻烦你尽快过来。”   “就是在我上次送你回家走过的那个高架是吧?”燕婉的语速也很快,听得出来,她在尽量保持着语调的平稳“我马上过去。时良伤的怎么样?叫救护车了吗?”   “具体伤得如何我也不清楚,但是他的意识很清醒。”我的大脑飞快的旋转着,思考着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暂时没有叫救护车,也没有报警。已经给他父亲的助理打过电话,那边应该很快会安排人过来处理事故,但是没有告诉那边时良受伤。第二个电话就打给了你”不等燕婉有任何反应,我飞快的补充道“是酒驾。很可能已经是醉驾。”   “胡闹!”燕婉的声调终于有了情绪的起伏。“马上叫救护车,要快!然后报警。我马上到。”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燕婉真的很快就赶来了。她到的时候,我正站在车头的正前方刚刚挂断了报警的电话。   “时良怎么样?叫救护车了吗?”燕婉把自己的车停在路边的紧急停车带上。急匆匆的跑到我面前“他人呢?”   “在车里。”我拽开驾驶室的门,让她进去,自己则钻进了后排座位。“救护车马上就到。”   “时良?时良?”燕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些血迹,脸色惨白的去拉时良的手,“时良你怎么样了?”   “婉儿,你来了?”时良费力的挣开眼睛,露出一个虚弱的笑“不要担心,我——我还好——”   燕婉伸出左手,试图想帮时良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心疼道:“我已经找好医生了,你忍一忍,到医院就好了。”   “老婆——大人,你——你不要哭。”时良的声音时断时续,看得出来,他正在经历着怎样的剧痛“你怎么不穿外套,晚上这么冷,你怎么——”   我这才发现燕婉穿的是制服裤子和制式的皮鞋,上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并没有穿外套。五月初的北京,白天其实已经很暖和了,只是夜里还有些凉。昼夜温差比较大。   听到时良跟燕婉的对话,我心里的石头反而落下了一大半,他还有精力关心燕婉,说明他的伤情并没有看起来的这么严重。   “你怎么样了啊?哪里疼你跟我说啊。”听了时良的话,燕婉忍不住心疼的哭出了声来。   “老婆,你不要哭啊。”时良疼得吸气“我觉得我的腿可能断了,很疼——真的很疼——看到你哭,我就更疼了——”   “我不哭,不哭。”燕婉哽咽着,竟真的去擦眼泪,丝毫没察觉时良最后的那句话是在逗她。   正在这时,救护车和警车居然同时到了。我刚要下车就被燕婉制止了:“宸溪你在车里配合医生等下把时良抬到救护车上去。我去见警察。”   “老婆大人,陈哥安排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我知道了。你安心。”燕婉向时良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抹去了脸上刚刚哭过的痕迹,向着那辆看起来是帕萨特改装的警车走过去。从那上面下来两个警察,也正朝着我们的方向走过来。   我不知道燕婉究竟跟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当我刚刚配合着医生把时良用担架弄上了救护车,燕婉便也跟着上来了。   “警察就这样让你走了?”我看着燕婉,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不然呢?”燕婉也同样惊讶的看着我“车不是我开的,出事的时候我也没在车上,他们留着我干嘛?况且——人命关天——”燕婉说着,看向时良“我给我爸的助理也打了电话,他一会儿会过来把我的车开回家。警察会等在这里等你那边的人过来,如果我这边的人先到了,会先‘协助’警察弄清情况,总之,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去办。你只管安心就好。”   特权阶级真是好——我再一次在心底由衷的感叹。这样的待遇,如果不是跟着这两个名副其实的‘二代’,怕是这一辈子都与我们这种平民百姓无缘了。   经过救护医生的初步诊断,时良应该是左腿骨折加全身大面积挫伤,总之性命无碍。燕婉的脸上总算恢复了一点血色。   “车是我和时良的一个朋友开的。”知道时良无大碍,我开始按照预先打好的腹稿试图向燕婉解释“他们都喝酒了。出了事,那个朋友也是吓坏了,又发现正好离我家不远,就先给我打了电话。我赶到之后,发现那个朋友真是没少喝,实在是怕警察来了以后麻烦,就让他先走了。”   “出事的瞬间,车子几乎是在原地打了个漂移才撞到了副驾驶位,你们那位朋友车技可真是不错。玩儿赛车出身的吧。”燕婉冷笑一声。我听得出来,她是在强压着怒气。   “啊!好疼——”时良突然呼痛,大口喘息。   我和燕婉都被这叫声吓了一跳。燕婉更是心疼得直打哆嗦,再开口时声音里已带了哭腔:“你怎么样啊时良?你不要吓我——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到医院了啊。”   “我没事,只是不想看你皱眉的样子——”时良勉强的笑笑。我知道,他的疼不是假装的。   “我答应过你,要让你今生永不蹙眉。对不起——我食言了——”说着,他歉疚的看着燕婉,抬起一只手轻抚上燕婉的脸颊,想要替她擦去腮边的眼泪。时良如此深情,燕婉紧紧的攥着他的手,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如此情深的一幕,心里不是不感慨的。时良,若说你对燕婉没有一丝情份,你这戏未免也做得太好了。   北京夜晚的交通很是通畅,不过半个小时,救护车已经来到了这家在全北京最知名,也是最权威的骨科医院。一个医生模样的中年男人已经带着几个年轻的男女护士等在了门口。燕婉走上前去和他打个招呼:“王大哥,真抱歉这么晚还让你来加班。”   “快别客气了。你男朋友人呢?”没有任何的客套,王医生看着从救护车上被推下来的时良,简单的判断了一下伤情,对着身边的一个助理模样的年轻男孩儿说:“马上送核磁室,我已经和那边的任主任打过招呼了。”说着又回头吩咐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儿:“马上准备手术。”   说完这些,他看着满脸担忧的燕婉,温和一笑:“应该没有大碍,王大哥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   “当然不是。”燕婉急忙解释道“只是时良他那个样子——”   “剩下的事交给我,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未婚夫。”来北京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些大神级别的医生竟然也会开玩笑,也有温和的一面。原来他们不是不会温和,而是要看对象是谁。   “放心吧,耽误不了你的婚礼。”看到燕婉依旧愁眉紧锁,王医生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亏了你遇到事还能想起你王大哥,要不然想去你燕大小姐的婚礼上讨杯喜酒喝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讨你要请柬呢。”   燕婉终于勉强露出了笑容。   没有一分钟的耽误。手术室的灯很快亮了起来。我和燕婉等在手术室门外。半宿波折,燕婉却丝毫不见疲态。此刻,她静静地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走廊的灯光打到她的身上,地面上便投下了一个温和的剪影。   我这才顾上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一眼。还好,COCO还算沉得住气,并不曾给我打过电话。可是当我刚一打开4G网络,来自COCO的微信就铺天盖地的把我手机刷屏。大致千篇一律,无非是问我时良的情况。   我快速的给COCO发了一条微信:时良无大碍,已在手术中。燕婉在旁边,先不多说。   发完这条消息,无意中一抬头,我竟发现燕婉正在望着我的方向,似乎正在打量我。不知为何,我竟有种做贼心虚的不自在。可是下一秒,我看到她神色一紧,几乎是有些怯生生的开口:“爸,妈。”我吓了一跳,本能的向身后看去——只见一个神态威严的中年男人正快步向我们的方向走来。在他的身旁,是一个眉目依稀和燕婉有些相像的中年女子,仪态端和,气质卓然。我知道,眼前这两位怕就是燕婉的父母了。   “叔叔好,阿姨好。”我赶忙和他们二人打了个招呼。万万没想到我竟然这么快就见到了燕婉那传说中的一双父母,更没有想到的是会是在这样尴尬的情境之下。   燕婉的父亲打量了我一眼,只这一眼,我却不自觉的浑身一凛,感觉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不自觉的缩紧了,只感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不自在。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个非常强势而且难缠的人物。他给人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   相对于燕婉父亲的咄咄逼人,她的母亲就显得亲和多了。她向我微微颔首,目光询问的看向自己的女儿:“婉婉,这位是?”   “这是我和时良的好朋友,宸溪。”燕婉赶忙解释,一双眼睛却只看着父亲,看得出来,她是很惧怕她父亲的。“时良出事的地方正好离她家不远,我就给她打电话,让她先到事故现场帮我看看。”   真没想到,看起来这么老实的燕婉,说起谎话来竟也这样脸不红气不喘。我心里微微感慨。我知道她这么说只是为了给时良打掩护,于是赶忙配合她,做出一副:‘没错,就是这样’的表情来。   “爸,妈,大晚上的,你们怎么来了?”燕婉这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神色。现在是凌晨一点半,在这里见到自己的父母,燕婉是要惊讶一下的。   “你还好意思问我和你妈!”燕婉的父亲紧皱着眉头,板着脸对着自己的女儿:“你这孩子,深更半夜给老杨打电话,让人家去高架桥上给你取车,又不跟人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人家到了之后看到一片车祸现场,连警察都惊动了,他能不给我打电话吗?”   “时间紧迫,我实在是来不及说清楚嘛!”燕婉对着父亲撒了个娇。接着,她又疑惑的看着父母:“那你们是怎么知道来这里找我呢?”   “我们和事故现场的警察通了电话,才知道时良受伤了。警察跟我们说的,你们来了这家医院。”燕婉的母亲嗔怪的看着女儿“你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先和家里说?”顿了一下,又问:“时良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手术中。”燕婉看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眼中全是担忧“医生初步诊断是腿骨骨折,已经进去好一会儿了,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来了这家医院,找过你王大哥没?”燕婉的父亲看着女儿“他可是骨外科的权威。”   “在里面给时良做手术的就是王大哥。”燕婉看着父亲,实事求是的说“知道出事的第一时间我就给他打了电话,专程把他从家里叫到医院等着。”   “你这个丫头,就会麻烦别人!”燕婉父亲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女儿大摇其头。目光忽然停留在燕婉的衣服上,皱眉道:“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为什么不换身便装?你这样军便混穿成何体统?燕婉,你要知道你是有公职的人!时时刻刻都要注意影响!”   “情况紧急,你也就别责备婉婉了。”燕婉母亲见状急忙打了个圆场。“况且婉婉从来都不是个不谨慎的孩子。她这是太着急了。”   “再紧急的事情,该注意的事情也得注意,事情紧急不是借口!”燕婉的父亲还是皱紧着眉头。   “婉婉啊,你今天值班,这么出来,单位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吧?”燕婉母亲转向女儿,换了个话题。   “都安排好了。妈您放心吧。”燕婉勉强笑笑。   燕婉的父亲这才不说什么了。   “我和你爸爸留在这里陪你,让你的朋友回去吧。”燕婉的母亲温温柔柔的看着我,体贴的说道:“你一个年轻女孩子,大半夜的不回家,家里人该担心了。燕婉这孩子考虑问题也是不周全,这么晚了还叫你出来,你别见怪。”   “没有关系的阿姨。”我急忙说道“我留下陪着燕婉,没事的。”   “那怎么行呢。”燕婉的母亲语气温和,却不容推辞“你家住哪里?让你叔叔送你回去。不费事的。”   “阿姨,真的不用了!”我急道。求助的看向燕婉。时良还在抢救室里没有出来。让我现在离开医院,怎么可能?   “妈,让宸溪留下来吧。”燕婉悠然开口,语气诚恳“大家都是朋友,哪里有那么多好顾忌的。况且,有她在,我心里也踏实一点。”   燕婉的母亲终于不再坚持,只是她在打量我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疑惑。可是我却早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燕婉走到我的身边,轻轻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很软,却很冰。我注意到她竟然在发抖。   “冷吗,婉儿?”我忍不住抱住了她。她的身子可真单薄。   燕婉轻轻的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如纸。她在我耳边低语:“只是有点害怕。”   燕婉怕的,我又何尝不害怕?可是这个时候,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只有更紧的抱住了她,像是要给她力量一般。我这么做,何尝不是为了安慰我自己?此时此刻,无论我们的立场怎样,身份如何,可我们的念头都是一样的。我们都在衷心祈祷着手术室里的那个男人能够平安。这一刻,我们的心贴的是这样近,没有过多的交谈,仿佛我们真的是两个相交多年的姐妹一般。   “时良,他是我的命啊——”半晌,燕婉在我耳边低低啜泣,几乎吓了我一跳。‘你是我的命。’这句话依稀仿佛在哪里听到过,此时听燕婉说道,莫名觉得耳熟。记忆的闸被打开。我猛然间记起,和燕婉初次见面之后,在那家商场的地下车库。这句话分明听时良对燕婉说过。只是那时时良随口一说未必走心,我却是记住了。现在听燕婉这样说,心里莫名觉得感动,也觉得悲哀。   怎么还不天亮呢。      ☆、第十四章   凌晨四点,手术室大门上方亮了多半宿的‘手术中’的指示灯终于灭了。燕婉慌忙站了起来,不料腿一软,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着,我赶忙一把扶住她,口中道:“你慢着点儿。”   燕婉的父母见女儿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连忙走到了手术室门口。   手术室大门很快的从里面被推开了。先前跟燕婉说过话,也是这台手术主刀的王医生一脸疲惫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一抬头看到燕婉的父母,下意识的一愣,脱口道:“燕总,林总?”   燕婉的父母跟他潦草的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时良那孩子怎么样了?”燕婉父亲焦急的样子让我颇感意外。听时良说过,他的这个未来岳父对他不甚满意,可是此时此刻对他的关心可确实是实打实的。看来必定是因为女儿的缘故。   “就是一般的骨折。”王医生看到燕婉神不守舍的样子也不欲多说。“手术非常成功,不会落下病根的。具体情况看我写的伤情报告吧。”说着,还不忘安慰从始至终脸色苍白的燕婉“没有很严重,就是擦伤比较多,看起来吓人而已。”   “谢谢,谢谢王大哥。”经过一宿的波折,燕婉紧绷的神经明显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这个时候听到王医生说时良没事,她明显的松了口气。感激的跟王医生道谢。   王医生安慰的拍了拍燕婉的肩膀:“放轻松点儿,都跟你说了,他没事儿。”说着扭头又和燕婉的父母示意客套了两句,走进了医生休息室。这一宿,他才是最累最辛苦的人。   时良随后很快的被推了出来,送进了病房。虽然之前已经知道他没有大碍,可是当看到他被裹成一个大粽子的模样,我的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难受,一抽一抽的疼。   “叔叔?阿姨?”因着手术采用的是局部麻醉,时良的意识从始至终都是清醒的。此时,他的麻药劲虽然没过,可是思维却很清晰。所以当他看到手术室外燕婉的父母时,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我知道。他是惶恐。他下意识的想要撑起身子,浑然忘了自己才刚刚做完手术。   “你干嘛?赶紧躺好!”时良小小一个起身的动作,吓得燕婉魂都飞了。急忙一把按住了他。   “时良啊,好好躺着,没那么多规矩。”燕婉的母亲也连忙说,她看着时良,眼中微有泪光,心疼道“这孩子,可是受罪了。”   时良这才安心。他看着燕婉,眼中竟是一团化不开的浓浓墨色:“对不起,婉儿,让你担心了。”   他不说还好。听了他这一句,燕婉的眼泪立刻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她拉着时良的一只手,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和燕婉虽然接触不多,但在我的印象里,她本不该是这样一个心思脆弱的女孩子。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眼圈也红了。   “哎,婉儿,你别哭啊。”看见燕婉为自己如此伤心,时良慌忙的就要为她擦眼泪。一时没注意却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呼痛:“哎呦。”   “哪里疼?碰到了哪里?”燕婉急的六神无主“说了让你别动,你还动——”一句话没说完,她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燕婉!”或许是看到女儿太不像个样子,燕婉的母亲叫了女儿一声,语气中透着微微的不悦“时良才刚做完手术,你看你,像什么样子!”   燕婉这才抽抽噎噎的止住了哭声。   “阿姨,您别说婉儿。”时良的声音很轻,但却很清晰“本来就是我不好,害她担心了。况且——”他的伤口似乎又疼了,他有些气喘“况且,看到婉儿这个样子,我心疼。”他的声音低低的,有着手术后病人的失血过多的虚弱。但这几句话听到我的耳里,却不啻于一个惊雷炸响。   一时间,我们都默然了。时良这句话说得一派赤诚,在燕婉的父母耳中会是怎样深刻的表白?纵使他们历经过再大的风浪,商海沉浮,只怕也不会不为时良语气中的深情所感动。   “答应我一件事,婉儿。”刚才的几句话已经耗尽了时良的心神,毕竟是一个刚经历完一场大手术的病人。再开口,时良的气息已经明显有些不济。   “你说,我都答应。”燕婉握着他的手,赶忙说。   “别,别离开我。”时良喘息着,看向燕婉的眼神却透出一丝狡黠,他可怜巴巴的说“哪怕我残废了,也不要离开我。好吗?”   燕婉尚未有所反应,我却忍不住,‘噗嗤’一声先乐了。再看燕婉父母也是对自己未来女婿的这句话感到颇为莞尔。   王医生说了,时良的手术非常成功,再者他伤得其实本就没有多严重。这一点时良自己心知肚明。当然,我们也很清楚。可是他现在却这么说,可见为的只是搏燕婉一笑罢了。   时良像是才看见我,他有些费力的说:“宸溪也在?你——”   “我陪着燕婉来的。”我急忙打断他。看他目光中的关切,明显是放心不下COCO,于是心领神会“看到你没事,我们也就放心了。那我就先回家了,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时良了然的眨了眨眼睛。“好。”   “婉儿,你和宸溪一起走吧。回家休息好了再来陪我。”时良微闭着双眼,显然是真乏了。   “我不累。”燕婉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我留在这儿陪你。”   “听话。”时良有些气虚,他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看你累成这个样子,我舍不得。”   燕婉看着他只是摇头。   “婉儿中午和我们一起走。”燕婉的母亲开口道“良良这里刚做完手术,上午怎么都需要安排一下。等都安排完了,中午我们一起走。”说着,她替时良掖好了被角“好孩子,你好好休息吧。别说话了。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和你叔叔吧。”   时良这才不坚持了。他感激的向燕婉的母亲点点头。终于再也撑不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燕婉坐在他的床边,一副旁若无人的架势。她轻轻的把自己的脸颊贴在时良的手心里,来回摩挲着。这样的深情,任谁看了也都是惘然。我轻声和燕婉的父母告了辞,约了辆快车回家去。COCO还在家里等着我带给他时良的消息。况且,我觉得我有必要弄明白,昨晚他们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就造成了这个险些无法挽回的局面。      ☆、第十五章   当我推开家门的时候,COCO正目光呆滞的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凝视前方。她的身上依然穿着昨天晚上出事时的那身衣服,甚至连鞋都没有脱。脸上原本精心描摹的妆容已经花成了黑乎乎的一片,实在是有些有碍观瞻。看见我进门。她一个惊跳,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来,好像屁股上装了弹簧。   “时良怎么样了?”这是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   “放心,死不了。”我整个人往沙发上一横,立即瘫软。这一宿,累死我了。我横她一眼“你酒醒了?”   “他还好吗?”COCO的眼睛明显的红肿着,大概是哭了一夜。   “骨折而已。骨头已经接好了。”我看着COCO叹了口气“算他命大,没让你给撞死。”   听到我说时良没事,COCO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还好他没事。还好——”   “你先别急着哭。现在告诉我,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COCO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其实是很动人的,真真是我见犹怜。可是我现在没有心情欣赏她的美丽,只一门心思的想弄清楚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于是近乎于粗暴的打断了她。   “昨天晚上我的心情很不好。”COCO哭得鼻子一抽一抽的“时良跟我说,我们以后尽量先不要见面了。”   “这么说时良终于肯放过你了?”我严肃的看着COCO“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要和你分手吗?”   “我也是这么问他,问他是不是要和我分手。”COCO看起来很难过“时良不回答我。他只是跟我说——他要结婚了。”COCO显得情绪有些激动“我说‘你去结你的婚啊,你不是一直都要结婚了吗?我们像现在这样,一直不是都很好吗?’”   “时良怎么说的?”我盯着COCO的眼睛。   “时良反问我:‘你真的觉得我们像现在这样很好吗?我的未婚妻不是你,我要娶的人不是你,你真的觉得这样偷偷摸摸的日子很好?’我说:可是你不是说了吗,你跟那个女人结了婚只要拿到钱就离婚娶我。我相信用不了太久的!我可以等。’时良跟我说:‘没错,我是说过,可是前提是要等我和燕婉结了婚。燕婉她不是傻子,咱们现在这个样子如果再不收敛,燕婉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的!’我当时不知怎么的,脾气忽然就上来了,我对时良说:‘反正我不管,名分我已经让给她了,她连人都要跟我抢吗?她想都别想!’”   “CO!”我忍不住打断了她,觉得很有必要纠正她的想法“燕婉并不知道你的存在,她对你和时良的事情更是一丁点儿都不知情。甚至,她也是时良苦心孤诣,追求了很久才追到的女孩子,现在,时良是她的未婚夫,她并没有跟你抢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时良昨天也是这么跟我说的。”COCO可怜巴巴的一个劲儿的点着头“时良让我听话,先忍过这一时,等他娶了她,拿到钱就好了。”   “时良真这么跟你说?”我看着COCO,想着燕婉对时良那样一往情深的样子,心里忽然很为燕婉感到不值。   COCO并没有注意到我神情的变化,继续说着:“我问时良:‘那你之前答应过我的,和那个女人结婚之前会先给我一个蜜月,你说过你一直都想带着你最心爱的人去圣托里尼,你说过你会带着我去那里,你答应过我的这些话还算不算数?’”   “时良说了什么?”   “他沉默了很久之后,对我说,他会尽力。”   “然后呢?你就喝了很多酒?”我挑眉看着COCO。   “是的。”COCO诚实地回答我“其实这之前我已经喝了不少了,可是我就是还想喝,想把自己灌醉。”   “你想让时良心疼。”我注视着她的眼睛“你想要知道,如果你作践自己,时良还会不会心疼。因为你对时良越来越没有把握,你对你自己越来越没有信心。因为你见过燕婉,你知道她远没有时良跟你形容的那样不堪!你是害怕!你怕时良会爱上燕婉,你更怕爱上燕婉的时良会不要你!”   “是,你说的都对。”COCO哭着承认。“时良,时良他是我最后的一次机会了——”   “我不明白,CO——”我板着COCO的肩膀“为什么一定要是时良,离开他你一样可以过得很好!你这么出色,这么漂亮,离开他会有更多更好的男人来追求你,你不是自己也说吗,现在就有很多条件好的男人在追你——”   “假的!都是假的!”COCO凄厉的打断了我,不知道从哪变出一摞照片来,摔到我的面前“宸溪,你看看,你看看!这些才是我!才是真正的我!你眼前看到的这个我,完全就是个假人!都是假的!”   一夜未睡,我的大脑本就有些短路。我下意识的抓起那摞照片,并没有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可是下一秒,当我看到照片里的那个女孩儿时,我忽然像是被一股寒流打通了任督二脉,那冰爽的感觉直接从我的脚后跟激穿了我的天灵盖——那摞照片里都是同一个女孩儿,说不上多难看,但是五官确实很平凡,只是眉宇间的娟秀和COCO有着三分的相似。我看看照片,再看看COCO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脱口而出:“你整过容!”   “是,我整容了。”COCO忽然笑了“我的鼻子,嘴巴,额头,下巴,眼睛,脸颊,只要你能看到的地方都是动过刀子的。我现在这个模样,我亲妈站在我面前都认不出来我!可是我很快乐——”   “你这——手术做的也太成功了。”我由衷的感叹。心悦诚服“真的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我很多年前就开始整容了。那个时候我还很年轻。”COCO依然在笑“我用我的身体换取我整容的资本。然后再用我的美貌换来更多的资本——”   “等等,COCO你等等。”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再加上超大的信息量,我觉得我有些消化不良。“我一宿没睡,有点犯懵。”   “有什么不好理解的。”COCO冲着我轻蔑的冷笑“为了钱,我自己都不知道跟多少个男人睡过,当然,跟他们我都说是因为爱情。但是我心里清楚,在他们眼里,我和高等□□根本没什么差别。”她轻哼了一声,看着我“现在你还觉得我好吗?”   我不敢相信的看着COCO,我实在不能想象,这样漂亮清纯的一张脸,背后竟藏着那么多肮脏的交易。“时良知道吗?”半晌,我才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知道。是的,他全部都知道。我什么都没有瞒过他。”COCO笑得凄凉。   “他竟然知道?那他还——”我忍不住惊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还什么?还死心塌地的和我在一起?他还竟然不嫌弃我的肮脏?宸溪你是想说这个吗?”   我不说话。我也说不出话。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我想要的。我至少还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而且我也得到了。我和那些男人可以说是各取所需。不过都是交易而已,能让他们乖乖的把钱交给我,这也是我的本事,我不明白,这有什么肮脏的?”COCO咄咄逼人的看着我,直问到我的脸上去“你觉得你自己比我干净多少?你让苏佳明白玩儿了十年!十年的青春就这样付诸流水,你又得到了什么?”   我被COCO噎得一时竟想不出话来反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喜欢时良。”COCO冷笑着,轻蔑的看着我“可是你喜欢他有什么用?不过又只能是单相思一场。时良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COCO你瞎说什么?你疯了吧!”我震惊的看着她。   “你既没有我的美貌,也没有那个姓燕的女人的家世,所以你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羡慕着,嫉妒着我们,却毫无办法!”COCO的脸上全是讥讽的嘲笑“你和季莹同时认识的时良,你以为为什么时良选择了季莹而没有选你?因为你是他最好朋友的女朋友吗?别犯傻了!还不是因为你不够漂亮!说穿了,就是丑,时良他根本看不上你!如果你足够漂亮,他不会管你是谁的女朋友,甚至和多少人上过床,有过几个孩子!”   季莹是时良大学时交往四年的那个女朋友。我身边已经有多年没有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了。   “够了!”我厉声打断了COCO,眼前的这个宿醉未醒的女人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COCO,她像是一条正在‘嘶嘶’地吐着信子的眼镜蛇,仿佛随时都会喷射出致命的毒液来“你把时良看得太肤浅,也把我和他之间的感情看得太廉价!”   “我肤浅?”COCO呵呵的笑着,狰狞的表情和她美艳的面庞不协调的结合着,有种诡异的美“你要不要试试看?试试看那个叫燕婉的女人如果就这样死在时良的面前,时良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眷恋或者怜惜?”   “你想要做什么?”看着这个发疯般的陌生女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一点一滴的入侵了我的四肢百骸。   “不干什么。只是想和你打一个赌。”COCO满不在乎的笑着“可是时良为了我,却能舍得他自己的性命!”她直勾勾的盯着我,一脸的得意“你以为昨天的那场车祸是怎么发生的?我喝醉了,跟时良闹着,非要开他的车。时良却没喝酒,他很清醒。他问我:‘你醉成这样,开车万一出事了怎么办?’我说,那我们就一块儿死啊。能有什么大不了?然后你猜怎么着?他就真的乖乖的上了副驾。”   “所以你是故意的?故意开着车去撞高架。”我看着她,确信眼前的这个女人的确是疯了。   “是,我是故意的。”她承认的痛快“经历了那么多磨难,我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我真心想嫁的人,我发现我是真的爱他!可是他却要娶别人,那一瞬间,借着酒劲儿,我就想死就死好了,让他记我一辈子,也挺好的。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原来时良可以为了我去死。我是想死,可是却没想过要他陪我一块儿死!”   “后来呢?发生了什么?”经历了刚才的那场声嘶力竭,我觉得这个时候COCO无论说什么都不会让我再感到惊讶。   “时良发觉了我的意图,在我踩下油门猛冲向高架的一瞬间,他抢过了我手里的方向盘,迅速的打了个方向,你知道吗?”COCO笑得凄惨“他的车几乎是在原地打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漂移,然后顺着我踩油门的冲击力撞到了旁边的高架桥上。这就是这场车祸发生的全部过程。在危急关头,时良用他自己的命保住了我的命。后面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燕婉实在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听COCO讲完,我坐在沙发上愣愣的出神。在昨晚那样匆忙危急的情况下,她竟然一眼就看出了车祸发生瞬间的行驶轨迹。这个女孩儿其实很不简单。我有些费劲的站直身子,只见COCO瘫坐在地板上,头枕在沙发一侧的扶手上,仿佛已经筋疲力尽。我没有精力再去管她,事实上,我的脑袋像是被人拿着锤子不停的敲打一般,一下一下的疼。我知道我需要好好的睡一觉。我决定,就是现在天塌下来,也得等我睡醒了再说。      ☆、第十六章   这一觉其实我睡得很不安稳。半梦半醒间,我一会儿看见COCO正在她那张美艳的脸上一边精心的描摹妆容,一边回过头冲着我笑说等下要去趟医疗美容院把自己整成张嘉倪的孪生妹妹;一会儿看见时良正在大学的篮球场上打篮球,他一边从容不迫的投进一个三分,一边温柔的看着一旁为他加油的季莹,眼神中满是宠溺;镜头转换,我竟然看见燕婉哭着对我说,她已经知道了时良全部的秘密,她已经知道时良其实一点都不爱她,只因为嫌弃她长得难看,所以她决定要去整容成COCO的样子——梦境荒唐怪诞。等我真正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心口上像是被谁堵了一块儿大石头般的难受。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在迷迷糊糊中记起自己为什么会如此难过。   我下意识的看了眼床头的夜明钟,正好是凌晨四点。也就是说,这一觉我睡了将近二十个钟头。肚子里咕咕作响,我随手打开了灯,打算起床给自己弄点东西吃。此时,我只觉得灵台像是被哪个得到高僧渡化了一般,一片空明。两只眼睛精光四射,再披上件斗篷都能去拯救世界了。   推开房门,原本凌乱不堪的客厅已经被整理的焕然一新。另一间卧室的门敞开着,显然COCO并不在家。这个时间,她会去哪里呢?我微有疑惑,但是心里却并不担心。下得了狠心给自己动刀换了个头的女人,该是有多坚强的神经?能拿自己的身体换取整容资本的女人,是得有多理智的头脑和多低的道德底线?所以,在亲耳听完COCO跟我讲述的那些事情之后,现在的我丝毫不担心她夜不归宿会出任何的意外。   我给自己煮了碗面,窝在沙发里大咧咧的吃着,顺便看了眼手机。手机出乎意料的安静。除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发来的几条不痛不痒的微信以外,连未接来电都没有一个。   也难怪,BOSS给的工作我都按时交了,他如果要提出修改建议往往都会给我发邮件,客户们也是一样。对我的设计方案有任何的不满从来都是邮件协调解决。哪怕明明知道邮件的效率要远远的低于其他聊天工具,也依然抵挡不了他们这些人对邮件的热爱。他们似乎出奇的偏爱邮件带给他们的‘仪式感’。反正我是无所谓。这些大爷大奶奶们都是我的衣食父母,只要他们满意,我就有钱赚。他们喜欢怎样就怎样。我的原则是——只要他们开心就好。   慰藉好自己的五脏庙,我决定去趟菜市场。难得早起一回,北京早市的水果蔬菜,大肉家禽的新鲜程度远不是那些超市里的样子货可以比拟的。   我于厨艺一道虽然没有特别精通,但感谢十年来独自生活的严峻环境,我现在的水平是只要给我食材,我就能给搭配做熟,并且保证绝对吃不死人。这一点是非常难得的。最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打算今天给自己炖点糖醋排骨弥补一下自己已经好几顿都没吃着过什么正经东西的小胃胃,如果COCO回来赶得上的话也可以分给她一点儿。虽然她昨天说过的一些话很是伤害了我的感情,但我是一个多么宽容,大度,不记仇滴人儿啊。我打算用我的实际行动感化她,让她为她昨天所说的那些伤害我的话感到愧疚,进而痛哭流涕的请求我的原谅。届时,我将展开我宽容的怀抱诚心的接纳她的道歉,不计前嫌。告诉她,拉拉手,我们还是肝胆相照的好姐妹——我这么做,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现在暂无更换室友的打算。在北京找到一个互不干涉,志趣相投又丝毫不会影响彼此生活的室友的概率比在北京小汽车摇号中签还渺茫。而COCO恰好就是这样的一个室友。   我从附近的早市上买了肋排和棒骨,还顺手抓了两棵娃娃菜。从小就听我妈跟我说‘吃哪儿补哪儿’,所以我买了根棒骨准备和娃娃菜一起炖了给时良煲汤喝,让他好好补补。这个不太有良心的家伙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决定煲好了汤就去看他。昨天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我特意向门口的保安询问了探视时间,后者告知我中午十一点到十一点三十分可以给病人送饭,其它时间如果想要探视病人要先去住院部办理探视证。我从来都是个怕麻烦的人。所以想好了要十一点钟过去。既然打着送饭的旗号就要有个送饭的样子。于是我很用心的煲好了一盅猪骨汤。   煲好汤,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该出发了。COCO还没有回来。这个家伙究竟去哪里了呢?   然而我现在还没有心思顾及她。我找了个保温桶,盛好我的汤,小心的看着它不要洒出来,打了个车,直奔医院。   一路到了时良的病房,远远的就闻见了一股照烧的香气,我心中微微纳罕,医院的伙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等到了时良病床前,我才看见,只见这个家伙很舒服的卧靠在床上,面前的小餐桌上摆着可乐鸡翅,番茄炒蛋等菜色。他看见我,倒是很开心的样子:“溪,你来啦?”   他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只是脸色依然不是很好,有种失血后的苍白。   我在他身边坐下,顺手拿起旁边小柜上的一个小碗:“来给你送汤喝。”边说边把保温桶里的汤倒进小碗里“还有一点烫,你吃完饭正好能喝。”边说边指着他的午餐打趣他“医院伙食不错啊,小伙子!”   “这是燕婉送过来的。我一口也吃不下。”时良恹恹的看着面前食物,一副没有胃口的样子。“她下楼送她父母去了,估计很快就又会回来。腻味死我了。”   “知足吧小伙子!”我对他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实在是有些不满的“你这一骨折,人家一家人为你鞍前马后弄得人仰马翻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尤其是你那未来的岳父,丈母娘,那都是什么身份的人啊,对亲生儿子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那还不是都为了他们自己的女儿。”时良厌倦的别过头去。   “你这话说得可就太没有良心了啊。”说实话,我真是有点生气了“你这一受伤,人家燕婉担心得什么似的,眼泪都流了一缸——”   “她除了哭还会什么?”   看我还要再说,他急忙打断我:“我这还病着呢,你能不能不说我了?”他显得很是烦躁“我现在这个样子动都不能动,哪里都去不了,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废人!”   这话说的就有些严重了。直觉告诉我,我似乎错过了什么。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端起手边的汤碗试了下温度,用汤匙舀了一小勺汤送到时良唇边:“来,你先喝点汤,我足足煲了四个小时呢,你要是敢喝不完,我就把你那条腿也打折了。”看着他把汤喝了,我的心里才踏实了一点。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轻飘飘的问了一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COCO早上来过了。”时良看着我震惊的样子,马上补充“她特意嘱咐我,不让我告诉你。”   “怪不得她一早就不在家。她是怎么进来的?”刚问完这句话我就察觉到自己的可笑。这是一个看脸的世道,那样精致的一张脸,任谁都不忍心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吧。我只能转而无奈道“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让你现在这么百抓挠心似的难受?”   “她把昨天跟你说过的话全告诉我了。她很后悔,觉得很抱歉。”时良有些尴尬的开口。   “后悔什么?后悔告诉我她依靠出卖自己的身体给自己换了头吗?”我不假思索的脱口道“而你竟然在知道这一切的情况下对她不仅没有丝毫的嫌弃还奉若珍宝?”   时良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宸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   “我刻薄?”我惊讶的看着时良,我可以当做昨天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是因为COCO所说所做的一切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可这并不代表我就认同她的做法。我打从心底里嫌弃她的肮脏。“说实话时良,你在和她风流快活的时候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一个万能插座一样的女人,你怎么下得去手?你不嫌脏吗?”   我看见时良高高的举起了右手,又缓缓的放下了。他的脸色因为生气已经变得惨白,有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了出来。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刚才举起右手是想要干嘛。我冷笑了一声:“怎么?时公子想要打人吗?我说错了什么吗?”   “你是在嫉妒吗?”时良一字一顿的看着我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知肚明。”   “你真的以为我喜欢你吗?”我抑制着自己真正的情绪,不以为然的看着时良,好像他刚才说了一件特别可笑的事情“你觉得你的COCO女神说的全部都是真理不会有错?还是你觉得自己魅力大到正无穷,只要是只雌性动物就都该被你深深吸引,对你俯首帖耳?”时良看着我,不说话。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时良,你现在对我说这样的话,你把苏佳明放在了哪里?”   “宸溪,我喜欢你。”时良对视着我的眼睛“我真的喜欢过你。但是我知道,我们是没有可能的。我以为你——不知道。”   我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麻烦谁就手帮我把灯打开。   “良良,你的这个玩笑开过了啊。”我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打着哈哈“我不就说了COCO几句不好,你就这样,过分了啊——”   时良只是直直的看着我。他的脸色很不好了,不断有大滴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   我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了——他这个样子哪里是气的,分明是疼的。   “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我慌张的手足无措。   “还死不了。”时良疼得浑身发抖,咬着牙硬挤出了几个字。      ☆、第十七章   “宸溪过来啦?”正在这时,燕婉送完父母回来了。她看见我,高兴的跟我打了个招呼。   我好像看见了救星,顾不上跟她寒暄,惶然道:“婉儿你快来!”   “时良!”燕婉已经发觉了时良的不对劲儿,三步赶两步的跑过来“这是怎么了?”   “别碰我!”时良突然大喊了一声。把我和燕婉同时吓了一跳。燕婉已经扶上他胳膊的手触电般的缩了回去。   “疼——”时良简短的说了一个字。但是我却知道他这只是掩饰。   幸好他胳膊上也有伤,燕婉很自然的接受了这个掩饰。她不敢再碰时良,这一次,她果断的按下了床头的呼唤铃。   不过几秒钟,护士就带着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赶了过来。   “林医生,你快看看他这是怎么了?他很疼——”燕婉和那个医生显然是认识的。   “燕小姐,你先不要着急,让病人躺平,我给他看看。”林医生安抚着燕婉的情绪。   燕婉走到床尾,小心翼翼的把病床摇下去,不敢有再有一点震动。   林医生仔细地为时良检查了一下,不易察觉的抹了下自己额头上流下来的汗,转头看向燕婉:“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燕小姐。病人昨天刚手术完,今天麻药过了,肯定会有些疼的。只要情绪稳定,并且不再牵动伤口就不会有问题。”   “可是他疼得特别厉害——”燕婉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从时良的身上移开过。“没有什么办法止疼吗?”   “恐怕没有。”林医生小心翼翼的赔着小心“病人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这对伤情的恢复很不利。病人应当保持心情平和。”   “我没事。”时良把头扭到一边“总是这样一动不动的呆着,有些烦躁。”他看着燕婉勉强笑道“你知道,我是个最闲不住的人了。”   “可是未来六周之内,您恐怕只能卧床休养。”林医生耐心的安抚道“如果您想要尽快恢复健康的话,就要配合我们的治疗。而且您现在还在发烧。”林医生指着手中的温度计,他刚才给时良测了□□温。“三十八度二。说明您体内有炎症。”看着燕婉焦急的神情,林医生赶忙补充“刚做完手术,都会有一些发烧的。这是正常现象。只要好好休息,按时吃药,不会有事的。”   燕婉送医生出了病房。我看着趟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时良:“听医生的话,好好养伤。别老瞎琢磨,听见没有?”   “我现在就是一个残废——”时良把头埋在枕头里痛苦的□□着。   “别瞎说!”燕婉送了医生回来,看见时良难受的样子心疼极了。“医生不是说了吗,你很快就会好的。今天才是第一天,你不要着急——”   “六周,他说让我卧床六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时良低吼。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六周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你忍一忍好不好?”燕婉耐着性子哄劝着“忍一忍,就算是为了我,好不好呢?”时良一脸厌倦的闭上了眼睛,不说话。   “我给你带的饭,怎么一口都没吃呢?”燕婉像是哄孩子一般哄求着时良“你多少吃点东西吧,不吃饭,身体怎么受得了呢?”   “我没胃口,不想吃。”时良的声音闷闷的。   “吃一口,就吃一口好不好?”燕婉几乎是低声下气的。   “我不吃。”时良不知犯的是哪门子的脾气,故意怄气。   看到燕婉又快要哭了的样子。我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婉儿,他不吃就别给他吃,一顿两顿不吃饿不死人!他要万一真饿死了,实话跟你说,对你也是好事儿!正好你再找好的!”我伸手指着时良“你!你别往那儿一躺就当自己是尸体了!我告诉你,我知道你烦什么呢!你——”   “宸溪,姑奶奶,我怕了你还不行吗?”时良赶紧打断我,生怕我当着燕婉没轻没重的说出些什么来。“我真的病着呢——”   “哎呀,宸溪你别说他了,他还发着烧呢。”燕婉又心疼了,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老婆大人,你别哭了行不行?”时良无奈的叹气“你男人还没咽气呢——”   我顺手把燕婉带来的饭菜重新摆到他面前:“你把这些都给我吃了,人家婉儿忙活了那么半天呢!”   时良无奈,就着我的手胡乱吃了两口饭菜。我看他精神确实很不好了,便收了碗筷,和燕婉一起服侍着他睡了下来。毕竟是虚透了的人,只一会儿,时良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看他睡了,我便和燕婉出了病房,左右无事,便一起到医院楼下的花园随便走走。只当是散步了。   因为都有心事,我和燕婉一直走了很久,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时良的那句‘我喜欢你。’真的是大大的惊住了我。相识十年,我深知自己不够优秀,不够努力,不够漂亮,不够好。我永远只能站在他一步之外的距离默默地注视他,关注他,关心他,而从不敢奢望可以得到任何的回馈。可是他现在却说,其实他也喜欢过我。若我们不曾错过——我不敢,不愿更不能再想下去。   燕婉走在我身边,从始至终都很沉默。她微蹙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的气色其实也很差,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透着不健康的青白。连日的折腾,想必她休息的很不好。   “其实你真的没有必要对时良如此迁就。”我打算好好跟她聊了。“时良有时候就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你越惯着他,他就越蹬鼻子上脸的欺负你。”   “他不会的。”燕婉看着我,软弱的笑笑“他平时大多数时间是个特别温暖的人,今天这种情况纯粹是个意外。他是真的太疼了——”   如此单纯的燕婉,若你知道他素日的温暖,和煦与万般柔情,事事迁就皆是为了利用与算计你而精心织成的情网,你将情何以堪?   “他对你发那样大的脾气,你不怪他?”心里有再多的叹息,嘴上最多也只能是这样轻巧的一句。   “为什么要怪他呢?”燕婉惊讶的看着我。“他伤成这个样子,我心里疼都来不及,真是恨不得以身相代,怎么会因为他只是小小的发了一次脾气就责怪他?”   “婉儿,其实我真的特别佩服你,时良这么作,你都能忍受他,我要是你,肯定忍不了。”我说的是真心话,但我相信燕婉其实并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那是因为你不够爱他。”燕婉轻笑 “朋友之爱和男女之爱是不一样的。” 她清澈的眸子盈盈如水般的看着我“时良他告诉过我你和苏佳明的事。”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我的神色“现在说这个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无所谓的摇摇头:“没事,你继续。”   “时良告诉我,你和佳明相爱十年。说句不吉利的话,如果今天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时良而是佳明,你现在和我说话的语气可还会这样的轻松?”燕婉婉转的声音其实是很动听的。   “那我八成都不会来看他。让他自生自灭好了”我说的是真心话。   “你说这样的气话,无非只是因为心里还有他,你放不下的。”燕婉自以为了解的说。“我认识佳明,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如果今天受伤的是他,我想我最多也就会和时良一同来医院瞧瞧他,说些不痛不痒的安慰人的话。可是你呢?你可还会像今天凶时良那样的凶苏佳明?”她看着我,笃定的说“你不会的。因为你舍不得。”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舍不舍得?”我觉得有些好笑。   “因为你爱过,甚至很有可能现在也依然爱着。”我发现燕婉的眼睛其实生的很美,仿佛有种摄人心魄魔力“因为爱,所以会有心疼,因为心疼了,所以一定不会舍得。”   “你这跟绕口令似的,我都快被你绕晕了。”我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我看得出来,你真的很爱时良。”   提到时良,燕婉未开口已带三分笑意,三分痴迷,三分缠绵。她脸颊微红,星眸如醉“时良曾经对我说过,我是他的命。”   “我知道。”我下意识的接口。这句话如果不是我当时亲耳所闻,打死我也不会相信时良他现在竟然已经虚伪到了这样的地步。   然而燕婉却很惊讶:“你知道?”   “时良他跟我说过——”我只能这么说。   “他竟然跟你说这个?”燕婉有些惊讶的看着我,不过片刻她就释然了。失笑道“他曾对我说过,他任何的一个朋友都比我知道他到底有多爱我。当时只以为他是在赌气,看来竟然是真的。”   这到确实是实话。然而我却只有苦笑。   “前天晚上突然接到你的电话,说时良出了车祸,其实我当时心里害怕极了。”   “可以想见。”我笑笑“可是你当时的表现可真镇静。”   “这是我的一个小毛病。”燕婉恬然微笑“我这个人一向是这样,越是感到无助的时候,表面上就越是平静,看似很镇静,其实和崩溃就只有一步之遥了。等我要是真表现出紧张了,反而已经没事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恍然。“我就觉得你当时淡定的有些过了头。”   “其实想想,有什么不冷静的呢?”燕婉的语气是那样的平静,仿佛我们只是在讨论天气“在知道时良出了事故的那一刻我就想好了,若时良真有个什么,我绝不独自活着。”   “婉儿,玩笑归玩笑,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我大惊,正色提醒她。   “哪里就是玩笑话了。”燕婉的眼睛望着不可知的别处“朋友们都打趣,说我和他是如胶似漆形影不离。若形不在了,影子又怎么能独存呢。”   几年之后,当我向时良谈起我和燕婉的这次对话,那时的他已经是儿女绕膝,富甲一方。我问时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对燕婉所做的一切,他可曾有愧?可曾后悔?又可想过要偿?他抬眼看我:“偿?”言罢只耐心的哄着膝上一双正在撒娇的儿女,俨然一个慈父。      ☆、第十八章   时间不紧不慢的向前进行着,转眼间,距离时良与COCO那次撞车事故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时良的父亲果然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那次事故随着那天的结束而完结,警察竟然连一次基本的情况调查都没有找时良做。   时良的父母在那场事故发生的两天以后才得知自己的宝贝儿子在事故中受了伤,原本大发雷霆,严厉指责儿子胡闹的时良父亲在视频通话里看见儿子手术后被折磨得惨兮兮的样子,瞬间火气就消减了大半。再听得儿子气息奄奄的喊上几句疼,时良的母亲更是心疼的一直掉眼泪,差一点要就买了机票直接飞到北京来看儿子。吓得时良赶紧强调自己没事,险些就要下地溜达两圈给父母看,证明自己伤的真的不严重。   燕婉当然知道时良心里想的是什么。于是赶忙默契的配合自己的未婚夫,忙不迭的向未来公婆保证一定会把他们的宝贝儿子照顾好。时良的父母这才作罢。本来嘛,他们已经订好了下个月中旬的机票来北京正式向燕婉的父母提亲,顺道看看儿子。如果不是时良的这场意外,他们实在不必再单独跑一趟北京的。其实两个人在哈尔滨的婚礼时良家已经在筹备中了,所谓提亲不过只是一个名目,走个过场而已,两家人都是心知肚明。   时良恢复的很快,他年青,身体素质又一向很好,再加上医院里医护人员的精心治疗,不过半个月他就顺利出院,被医生批准回家休养。医生说,不出意外,再有四周他就又能活蹦乱跳的满世界溜达了。   唯一让时良感到闹心的是COCO。倒不是这只妖孽又出了什么不安分的幺蛾子,事实上恰恰相反——COCO太安静了。她竟然失踪了。整整半个月,她既没有回去过我们一起租住的小房子,也再没有在时良的面前出现过。我们尝试着联系她,打电话自然是不接的,发微信,她也没有回复过一条,哪怕是一个表情。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并没有在微信里把我们拉黑或者删除,我们还是可以任意的翻阅她的微信朋友圈。只是她已经停止了更新动态。总之,她好像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虽然这么说似乎是不大吉利。但事实确实是如此。   COCO不告而别的人间蒸发折磨得时良近乎发狂。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确信,如果不是他伤得暂时还无法下床,此时此刻恐怕他早已经天上地下无孔不入的去找COCO了。然而现在,他不能。他什么都不能做。出院之后,在他父母,据他所说主要是他的父亲的授意下,也是在燕婉父母的默许下,时良搬到了他和燕婉的新房里居住,为了方便照顾他,燕婉自然也一同的搬了过去。这个决定几乎让时良烦躁得发了狂,但表面上他却只能是一副逆来顺受甚至是欣然愿往的样子。我和他发着微信,想象着他此时此刻狂躁不止的样子,给他回复了一个大大的‘该’字,然后捧着手机无声的笑了。   对于COCO的失踪,实事求是的说,我是巴不得她能永远的消失下去才好,我希望她不要再出现在时良的面前,以及他未来的生活里。每个人到了一定的年纪都需要一份稳定的生活,一个安稳的人生。时良也不例外。而燕婉恰恰可以满足时良这些所有的充要条件。而COCO却像极了一座随时都有可能喷发的休眠火山,乍看之下很冶艳,但却时时在冒烟。   作为朋友,不管我对时良的感情是怎样的,我是真心的希望他可以稳定下来,享受一份平常人的小幸福,和燕婉踏踏实实的过日子,相守到老。   可是我是那样的了解COCO的为人。直觉告诉我,这朵危险的罂粟花不会是凭空消失了。她一定是在酝酿着什么,酝酿着什么危险至极的东西。她现在隐匿的越安静,未来她就会爆发的越强烈。只是任我怎样都没想到,不久之后随着她的现身竟然会带来一场那样雷滚九天的大风暴。我才知道,一直以来,我实在是真的太小瞧了她。   但是现在,她确乎是结结实实的消失了。   我当然能够体会时良此刻绝望到抓狂的心情。一方面,自己深深爱着的妹子不知所踪,另一方面,自己一点不爱的妹子又必须日日相对,并且将一直天长地久的相守下去。他给我发微信说他已经抑郁了。对于这一点,我是没有丝毫的怀疑的。   其实按照我个人的考虑,时良出院以后如果我还时不常的在他和燕婉面前晃悠其实是不太合适的。可是我却实在招架不住时良每天给我发微信时的软磨硬泡。终于,在时良出院的两周之后,实在扭不过他的‘苦苦哀求’,我打着给他们温居,顺便探望病人的旗号第一次来到了他和燕婉未来的新家。   一进他家小区,我就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眼前花木扶疏,梧桐成荫,一泓小桥流水与错落其间的几栋小别墅相映成趣。我竟仿佛置身于一个欧式的园林之间。早就听时良说起过,燕婉的父母为他们准备的新房是在北京首屈一指的富人区里,绿化面积高达百分之八十,却不成想竟然奢华如斯。我一边感叹着‘有钱真是好’,一边按照时良发给我的定位找到了他家所在的楼号牌。我在楼门口按下他事先给我的电子密码,电子锁很顺利的被打开了,我走进了一楼大堂。不得不承认,确实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我被眼前看到的一幕再一次的惊掉了下巴——只不过是穿过了一道门,此刻,我却已经置身于一片热带雨林之中。只见周围树木参天直指苍穹,‘天堂鸟’,‘火鹤花’在一旁径自开得欢快。在它们旁边,几株灯笼草也正自枝繁叶茂。远处的沙盘里,十数棵一人多高的仙人掌环抱着一棵我计算不出直径的仙人球,生长得很是肆虐。在这些绿植中间是一条蜿蜒但却并不崎岖的由一种白色大理石铺成的小路。小路的尽头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几台舒适的欧式沙发和一个中型水吧。水吧前站着两个服侍整洁考究的工作人员。那是为在这里偶尔小憩的业主,或是来此间拜访业主却不便登门的访客免费提供各类饮品与小点的地方。当然,这些都是时良之前已经告诉我的。听时良说,这个山水大堂其实是一个四季大堂,这里的物业会一年四季根据季节的变化更换大堂里的植物,让在这里居住的业主每个季节感受‘不同的风景’。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我一面暗自咂舌一面走进了电梯门,按下了燕婉家的楼层。当我出现在燕婉的家门口,按响她家门铃的那一刻,觉得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惊到我的了,即使她家被装成了一座宫殿。   可是我错了。我过于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燕婉家固然装修的美轮美奂,说是奢华也不为过,但按时良的话说,毕竟是开发商自带的精装修,再好也不免落了俗套。真正让我震惊的其实是我走进燕婉家门眼前看到的那一幕。   当我按响门铃,时良那一贯温和却有气无力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门没锁,进来吧。”   我毫不犹豫的推开了大门,直接被看到的情景惊得把嘴张成了‘O’的形状。我让自己平复了三秒钟才确信了眼前看到的一幕不是出于幻觉。   我竟然看见时良惬意的歪在宽敞的简欧式布艺沙发上,而燕婉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给他——洗脚?没错。燕婉正在给时良洗脚。   看见我进来,燕婉明显吃了一惊:“宸溪?怎么是你?”   “不然还能是谁?”我不满的瞪着时良“你没告诉燕婉,我今天过来给你们温居,顺便探望下你这个‘残疾人’?”   “我——忘了。”时良呆呆的看着我,一脸的茫然。   “你知道今天宸溪过来?”燕婉从水里抽出一只手,指指时良,又指指我,可能是觉得不妥,又把手放回水里,睁大眼睛看着时良“那你还——”   “我——忘了。”时良眼巴巴的看着燕婉。   “我的天啊——”燕婉长叹一声,看着我的眼神变得有些尴尬。   他们这是在打哪门子的哑谜?我一头雾水。但是我现在却没有心思关心这个。我只是难以置信的看着燕婉,脱口而出:“婉儿,你居然在给这个家伙洗脚?!”   “时良现在不方便,只好有我代劳啦。”燕婉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她拿着毛巾,小心的把时良脚上的水擦干,细心的帮他在沙发上躺好,再回身弯腰端起水盆走进卫生间。整个动作连贯自然,一气呵成。“总不能让他一直脏着吧?”   记忆中的燕婉,无论是听时良和苏佳明的口述,还是我和燕婉接触后的印象,她一直都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浑身上下不沾一丝烟火气。可是这样一个不接地气的姑娘为了时良先是甘愿洗手作羹汤,再到现在贴身服侍伺候,原本我以为最多她也就会是请一个临时的保姆照顾时良出院后的起居,却实在想不到她竟然事事亲力亲为。这实在是跟她以往的画风不符。   “婉儿,我真是服了你。”看着燕婉的背影,我由衷的感叹。   “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燕婉擦了手出来,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应该吗?或许吧。在她心里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时良的妻子看待。对于她,时良已不仅仅只是她的男朋友,他是她的丈夫,未来将和她共度一生的男人。      ☆、第十九章   “老婆大人,宸溪第一次来咱们家,你带她参观一下好不好?”时良看看我,又看看燕婉,突然很突兀的提议。我甚至看见他向燕婉传递了一个并不容易察觉的意味深长眼神。   “啊,好的啊。”燕婉很明显的心领神会,过来掺过我的胳膊,声音里透着过分的热情“宸溪,我带看看我家,你是学设计的,审美一流,多给我们提提意见。”   我走马观花般的看着她这豪装的房子,心里一阵苦笑。早就听说这个小区的房子装修是开发商斥巨资请了欧洲顶级的设计师专业设计过的,除了家家户户的装修风格几乎如出一辙,其余的哪里挑得出毛病来呢。   说话间就来到了厨房。意料之中的中西厨房分离。只不过当我看到中式厨房的操作台上井井有条的摆放着已经洗好切好的菜码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这么多菜,你们这是打算在家里招待客人?”   燕婉堆着满脸的笑意刚要跟我解释,这时,只听见‘咚’的一声暴响,那是燕婉家的大门不知是被哪个没教养的家伙大力的推开声音,紧接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儿声音刺耳的响了起来:“良哥,你家这小区真够土豪的嘿!这园景,这生态大堂!啧啧。哇塞,你这装修够豪的啊!这大落地窗,哪天要是想不开了跳楼都方便啊!也不知道我家明明哥哥什么时候能挣上这么一套房子,让我也跟着享享清福,住住豪宅!”   我正奇怪燕婉和时良从哪里认识的这么一个言谈粗俗的女孩儿,竟然还请到家里做客,究竟是哪里的大神。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我一下子明白了——这人竟是苏佳明现在的小女朋友。   “这个——你得问明明。”时良尴尬的赔笑道“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刚要给明明发微信——”   我看着燕婉在我身边微蹙着眉头一脸尴尬的表情,不知怎的,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倒不是因为介意和苏佳明现女友的不期而遇,而是为了燕婉。这个可怜的姑娘大概这辈子打过交道的人里都没有这样粗鄙浅陋的人,如今为了时良,当真是难为她了。   “你跟时良刚才看见我的时候那么不自在,就是因为她?”我挑挑眉,看着燕婉。   “是。”燕婉重重的叹了口气,‘嗯’了一声。   “走,出去会会她去。”我反手挽过燕婉的胳膊。我没有忽略时良的那个‘你们’。显然,苏佳明也来了。既然这样,我要是躲着就显得太不合适了。   “良良,家里来客人了?”出了厨房我决定先发制人。“看来我来得不太巧啊!”   “嫂子,这是你朋友啊?”一个身量很高,烫着爆炸式金黄色短发的姑娘大咧咧的倚在餐边柜上看着我和燕婉。既然是苏佳明的女朋友,我怎么也得好好看看。   这姑娘——嗯——怎么形容呢,只能说她很朋克,很嘻哈。那一脑袋的黄色卷毛,一个错眼不见,我当是只金毛泰迪呢。可是当我看清她那涂着黑眼圈和深蓝色眼影再加上那么一张红的像刚吃完死耗子似的血盆大口的脸,我觉得从视觉上她更像是一朵神经错乱的向日葵。   “嗨,苏佳明,好久不见!”我笑容灿烂的跟看见我明显已经愣掉了的苏佳明打着招呼“这是你女朋友?你现在的品味,很独特啊!”   “你谁啊?”金毛泰迪,哦不还是向日葵吧,对我的态度并不友好。   “这位是——”燕婉赔着笑脸刚要介绍,被我一摆手直接打断。这事儿本来就跟人家没关系,凭什么在人家的地盘儿还让人家赔着小心陪我们玩儿啊!   “你好啊,小美人儿,我是宸溪。我是做珠宝设计的。”我调侃着开口,着三不着两“你不知道我吧?没有关系,我知道你。你家明明哥哥前些日子还托我给你设计了一条项链呢,差不多已经做好了,不知道今天你也来,要是知道姐姐就给你带来了。不过没带来也好,你说以前我也没见过你,现在看来那条项链实在是不太符合你的气质,不过没关系,等姐姐今天回去再在上边给你加条哈士奇——”   我用余光看见苏佳明的脸,绿了。   “你谁啊?”向日葵斜着眼儿看我,满嘴的大碴子味儿。她困难的转动着眼珠,我真想提醒她,下回出门假睫毛别粘这么厚“宸溪?你是我家明明哥哥的——”   “前女友。”我笑眯眯的看着她艰难地恍然大悟。   “别跟我姐姐妹妹的套近乎!”向日葵勃然,扭着脸向苏佳明撒娇“明明哥哥,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明明哥哥——”   我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之前提到过,苏佳明的这个小女朋友是个模特,真不明白现在的娱乐圈混进去的都是些什么人。   再看苏佳明的脸,灰了。   “佳明,你们随便坐,想喝点什么吃点什么冰箱里都有,你们自己拿。”燕婉勉强的笑着。“宸溪,你来厨房帮我做饭。”说完,她使劲儿一拽我,不等我有任何反应,拉着我就往厨房走。   我一路憋着笑,刚进厨房门就再也忍不住,笑软在了地上。   燕婉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她实在是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让我觉得这么好笑。   我自个儿又笑了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换上一副看起来正常了一些的面孔,一本正经的说:“做饭,嗯做饭。”   燕婉看着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其实食材都已经准备就绪,直接下锅就得了,燕婉哪里是真的需要我帮忙呢。为了避免碍事,她把我安置在一旁的凳子上,随手丢给我一个芒果,自己开始在厨房里忙活起来。我看着她系着围裙绑着头发的样子,觉得她还真有了那么一点‘主妇’的味道。看着燕婉忙碌的身影,我一个恍惚,觉得自己真的就是到哥哥嫂子家蹭饭吃的小姑子,有种特别平凡的幸福。这样其实挺好的。我一边啃着芒果一边在心里朦朦胧胧的想。时良终于有家了。   燕婉很快就炒好了几个菜,我一边帮她把炒好的菜装进盘子端到餐厅的餐桌上,一边冲着客厅喊了一声:“开饭!”   ‘向日葵’听见动静白了我一眼,一步三摇的向餐厅扭,苏佳明则很自然而然的过去掺起时良。经过一个多月的精心调养,时良已经拆了石膏,没事的时候也可以拄着拐杖满屋子溜达了。   我回身进了厨房继续拿碗筷。当我抱着一摞杯碗碟盘再次回到餐厅的时候,那三只已经就坐了。   “婉儿怎么还不过来?”时良边从我手里接过碗筷边问我。   “大概在盛汤呢吧。”我心不在焉的说,眼睛的余光一直瞄着苏佳明和他的那个小女朋友。   “嫂子,你这手艺可以啊!”‘向日葵’从我手里夺过一副碗筷,从她面前的盘子里挑挑拣拣了一块她能看得入眼的红烧肉,吹了吹,放在嘴里嚼了起来。一边吃着肉,一边嘴还不闲着“就冲你这手艺,要是在横店开个饭馆儿,肯定火啊!”   “人家婉儿还没上桌呢,你怎么就自己先吃起来了?”苏佳明终于也看不下去了。   “哎呀,良哥和嫂子又不是外人儿,不会介意的,对吧良哥。”说着还向苏佳明抛了了媚眼“再说了,人家年纪小嘛,还是孩子呢——”一句话恶心的我差点没有吐出来。我算是看出来了,‘向日葵’是真没拿自己当外人啊。   我暗暗叹了口气刚要坐下,只听‘向日葵’一声尖叫:“你给我起开,我不挨着你坐!”   我反应了零点零一秒以后才知道,她是在说我。   “来来来,你坐我这,我跟你换。”苏佳明马上站了起来企图‘息事宁人’。   “我不让你挨着她!你想都别想!”‘向日葵’使劲推着苏佳明“你坐下,你给我坐下啊!”   “行了,差不多得了!”苏佳明终于不耐烦了,忍不住拉了‘向日葵’一把。   这下可了不得了,‘向日葵’开始不依不饶,跳着脚的嚷着“好啊!苏佳明!你打我!你当着你前女友的面居然敢打我!我就知道你还惦记她呢!你——”   “怎么了这是?”燕婉端着汤走了过来,听见‘向日葵’在叫嚣,忍不住说道“吵什么呢?不好好吃饭——”   “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向日葵’竟然得寸进尺的哭了起来。   “怎么哭了?跟嫂子说说谁欺负你了?”估计这个时候燕婉一个头都有两个大了。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装好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向日葵’说着,使劲推了燕婉一把。紧接着一声尖叫“啊!”   燕婉手里端着汤呢!‘向日葵’这么一推之下,燕婉手里的汤碗一个不稳,滚烫的汤水一下子泼了出来,烫到了‘向日葵’。   我不禁变了脸色,眼疾手快的从燕婉手里接过汤碗放到桌子上:“烫着没有,婉儿?”   “婉儿没事吧?”时良的脸色也变了。   “你是成心的!成心要烫死我!”‘向日葵’越发不依不饶的叫嚣起来。‘我的手好疼啊!’   “快给我瞧瞧!”燕婉听了,顾不得自己一身的汤水,蹲下身子拿起毛巾就去给‘向日葵’擦手。   “婉儿,你过来!”时良气的脸色铁青。看燕婉没有理会他,时良扭头看我“把婉儿给我拉过来,看我媳妇儿这样我心疼!”   “够了!”苏佳明终于发火了“在人家家里,吵吵闹闹,成什么样子!”   我原本以为‘向日葵’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止住了哭声。我觉得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   “明明哥哥,你生我气啦?”明明就在刚才还跟个泼妇似的又吵又闹,一转眼,她竟可怜巴巴的像是一只受到了一万点伤害的小白兔,一脸无辜,眼泪汪汪的看着苏佳明,又长又密的假睫毛呼扇唿扇眨呀眨的。   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能混娱乐圈了,这演技,真是绝了!   “时良,我改天再来看你吧。今天就先不打扰了。”苏佳明猛的一拽女朋友的手腕,几乎是用‘拖’的,把她往门口扥去。   “明明哥哥,你弄疼我了,你干嘛呀——”   大门‘咣当’一声的被关上了。这一次,世界真的清净了。过了好久之后,我才意识到,虽然经历了这样一场闹剧,我竟然连‘向日葵’的名字都不知道。   “老婆大人,快给我看看有没有烫着。”时良一急之下就要从椅子里站起来。   “你别乱动!”燕婉吓了一跳,赶忙站起身子走到时良面前,掩饰着“我没事,没有烫着。”   时良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拉过她被烫红的手,心疼的说:“老婆大人,你受委屈了。”   “我不委屈啊。”燕婉恬静的笑着“跟她过日子的人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委屈的。”说着,她温柔的看着时良,宁和微笑“只要是为了你,我都不委屈。”   我看见时良的眼底迅速的浮上一抹感动的神色。他没有说话,只是把燕婉的头揽到了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她。   我震动的看着燕婉,和时良迅速交换了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时良的神色很是复杂。   人心都是肉长的,眼看着燕婉待时良是这样的掏心掏肺,一片赤诚,我这个外人看在眼里都不能不感动,更何况时良这个当事人呢?我丝毫不怀疑,如果至此COCO不再出现,时良一定会逐渐的爱上燕婉,从此以后和她好好过日子。   可是现实往往都是事与愿违。      ☆、第二十章   就在‘洒汤风波’过去的两周多以后,COCO出现了。准确的说,她是回来了。那天晚上当我从公司见完客户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当我看见穿着一袭淡蓝色长裙,神色憔悴的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正在发呆的COCO着实吃了一惊。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将近两个月不见,她更漂亮了。   “COCO,你回来了?”说实话,我真的不愿意相信我的眼睛。   “是啊,回来了。”COCO冲我迷惘的一笑。   “这一个多月你去了哪里?”我看着她“一直联系不上你,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快要急疯了?”   “快要急疯了的,应该只有时良吧?”COCO晶亮晶亮的眼睛凝视着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以同样的目光看着她。   “宸溪啊,你猜猜看,如果我现在给时良发一条微信,告诉他,我回来了,他会不会不顾一切的立刻过来看我?”COCO笑的真美,像是一朵只在午夜盛开的曼陀罗,危险却实在迷人。“时良的腿伤,想必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他和他的未婚妻已经住在一起了,你不能这个时间找他,你不能——”不知道为什么,看着COCO,我竟没有缘由的感到害怕。   “可是宸溪,我不是你,我觉得我的爱远没有你的来得那么伟大——”COCO盯着我,仿佛要盯进我的灵魂里去。“谁都不活两辈子.我只要我快乐,至于那个燕婉,和我与时良的幸福比较起来,她又算是什么东西”   “COCO?”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紧紧包裹住了我。   COCO漂亮的眼睛挑衅的看着我,我眼睁睁的看着她给时良发送了一条语音消息“我回来了,在我和宸溪的家。良,我想见你。立刻。”   紧接着,她低下头去,她那尖尖的下巴与她修长的脖颈弯曲成了一个优雅的弧度。她是真的美。若我是个男人必然也是无法抗拒她的美貌吧。我正模模糊糊的想着,却听到COCO的手机‘叮’的一声轻响。   COCO重新划亮屏幕。下一秒,她开心的笑了。她把手机一下戳到我的鼻子底下,那上面赫然是她和时良的微信聊天界面,最新回复只有两个字,——等我。来自时良。再抬头时,我只看到了COCO胜利的笑容,倾国倾城。可是那笑却又带着三分说不出的凄楚。我和COCO就这样四目相对,半晌,才听到她幽幽的叹了一句:“其实你是对的。他现在来了又能代表什么?我——终究是留得住心留不住人。”她眉峰微颦,又在手机上轻按了几下。借着余光,我看到她给时良发了这样几个字:属于我们的圣托里尼还会不会来。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不如意,不得已。我在心中默叹。无能为力。   正沉默着,门铃忽然急促的响了起来,夹杂着时良焦灼的声音:“COCO开门,是我来了!宸溪!快开门!”   COCO几乎是飞身扑到了大门前,哆嗦着打开了门锁。   下一秒,时良冲了进来。我看着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缠绵炽烈,难舍难分。   我见过时良给燕婉的吻,温柔缱绻,如蜻蜓点水。那是与此刻他和COCO在一起完全不同的。亲眼所见,我终于完全相信,时良,他是真心爱COCO,而与燕婉不过只是逢场作戏。   这个时候,我是显得多余了。我默默的退出了客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隔绝了外面一室的暖情□□,恩爱温存。我靠在床上,扭开台灯。燕婉,距你的婚期整整还有两个半月。七十四天。这个时候想必你已经日日沉浸在新嫁娘的美梦之中,憧憬着婚后生活是何等的甜蜜幸福。你可曾想过,你满心期许着将要托付一生的良人此时此刻正在和别的女人一起恩爱缠绵?而现在的你是已经香梦沉酣还是同如我一样的孤枕难眠?时良,你此刻净顾着与COCO诉不尽的轻怜蜜爱,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一个将要成家的男人,可还记得家中心心念念盼你念你的未婚妻待你是如何的情深意重?倘若你能记得一丁点在你受伤的这些时日里她对你的悉心照料,你又怎么能在这个晚上,只因为情人的一条微信就魂不守舍,不顾一切的抛下你的妻子与情人私会?时良,你的心呢?   卧室的门板轻响,是COCO敲门叫我出去:“宸溪,时良叫你出来呢。”   我强咽下满腔的苦涩,忙换上一脸灿烂的笑意打开门,戏谑道:“你们两个小别胜新婚的,不好好亲热,叫我做什么呀?”一抬头看见时良正坐在沙发上,益发笑道“有些日子没看见你了,不过看你这么快就赶到了我们家,想必你媳妇儿把你照顾的不错,腿已经全好了。”   “是好的差不多了。”时良有些讪讪的不自在。   “这么火急火燎赶过来,婉儿没有疑心吧?”我看着他问。   “应该没有。”时良正色看我“COCO给我发微信的时候本来我也正打算出门——公司新上线的系统出了BUG,下边的人搞不定,叫我过去看看。”   “呦,真对不住。”COCO轻呼一声“可耽误你正经事儿了。”   “哪儿的话。”时良轻揽过COCO的腰,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什么事儿都比不过你,你才是我最大的正经事儿。”   “要肉麻麻烦你们把门关上,不要让我看见!”我没好气的抗议着。转脸又看时良“这么说,你待会儿还得回公司?”   “是得去看看。”说着时良浑身乱摸着找手机想要看时间“几点了?哎?我手机呢?怎么不见了?”   “从你一进门就没见你把手机拿出来。”COCO虽然这么说着,眼睛却也一个劲儿的到处踅摸“你是不是就没带出来啊?”   “手机一直在充电,我出门的时候忘记拔下来了!”时良猛的一拍自己的脑门。“这记性!”   “你是不是还跟燕婉住一起呢?”我心里一惊,却故意打了哈哈不想让气氛过于紧张“你手机里没什么不能给她看的吧?”   我看见时良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不知为什么,我的心竟也跟着沉了下去。   “燕婉她虽然从来都没翻过我手机,可是我的开机密码她一直都是知道的。”时良的脸色惨白“至于手机里其它的密码设置,除非是她不想看,否则只怕没有她破解不了的——电子密码破译是她的专业啊。”   经时良这么一提醒,我才记起来燕婉其实还是一个术业有专攻的特勤人员,从敌国俘获的谍报密码都能轻松破译,不要说这么一个小小的手机了。经常跟她接触,看她总是那样一副温温柔柔逆来顺受的样子,我竟然把她的职业给忘了个干净!   “你们都不要这么紧张吧。”COCO看着时良体贴的说:“你出门的时候时间就已经不早了,她要是之后就睡了呢?况且,听你说的那个燕婉,她一直都那么信任你,不一定就会看你手机啊。”   “希望如此吧。”时良的神色中充满了担忧的凝重。   “好了,已经不早了。你还是按照原计划去公司。”COCO轻抚上时良的肩头,她要是看了,这么长时间也够她看的了,你现在就算马上回去也于事无补,不如先去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说。这么长时间联系不上你,估计公司里的人现在急的都要疯了吧。”   不得不承认,COCO其实说的很有道理。我看着时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出了门,实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你说,燕婉真的不会看时良的手机吗?”我问COCO。在这个女人面前,我觉得我的智商总是不够用。   “怎么可能不看呢?”COCO像打量白痴一样的打量我“这还用问吗?”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刚才不还是你安慰时良说,燕婉不一定会看的吗?”我看她   “这你也信?”COCO失笑。看见我还是一脸的茫然,她问我:“如果是你,你看不看?”   “当然看啊!”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这不就得了。”COCO摊开双手“是我我也看。”COCO难得肯耐心的解释“时良对手机一向控制的很严——几乎从不离身。而且时良爱的是我而不是她,这一点,时良他就是再会掩饰也不会丝毫没有漏洞。我不相信那个燕婉对他真的就没有一点儿的怀疑。只要有疑心,她就会想要答案。所以时良的手机燕婉不会不想看,只是没有机会。八卦与好奇心是人的天性。无论男女。燕婉她只要是个人,就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如果燕婉真的看了时良的手机——那里面有那么所仅对于她的秘密,当她得知那一切之后,只怕——我不敢再想下去。   “时良这下结不成婚了。”COCO忽然如释重负。我看见她居然有掩藏不住的笑意。“也许,我们的事情会有转机。”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我很不想看到她现在这幅眉飞色舞的嘴脸。   “以燕婉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等这件事情过了,她要是还能给自己留下条命都是万幸,跟时良结婚?只怕她连下辈子都不想了。”COCO轻蔑一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COCO晃过神来,灿然一笑“走着瞧吧。”      ☆、第二十一章   早就知道时良对燕婉这场只有利益的婚姻阴谋迟早都会败露。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突然,突然的让每一个人都措手不及——包括时良。   我直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个早上,那个七月初的清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几乎是刚刚睡着的我从床上叫了起来。打开门,在我的感觉中几乎是刚离开我家没有多久的时良又折了回来。即便是隔着再迷糊的脑电波,我也能清晰的感知他此时气急败坏的情绪。当我关上家门把他让进客厅的时候,COCO像是被施了瞬间移动术一般,俨然已经端坐在了沙发上。一夜没睡的她与现在的我正相反——格外的神采奕奕。   “燕婉果然看了我的手机。”不等我们问话,时良自己就竹筒倒豆子般的说了出来“不仅是我和COCO的聊天记录。我和我父亲的,甚至是我和宸溪你的,还有我所有的私人加密相册,都被她翻了个干净。”   我和COCO相互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接话。   “她正式向我提出了分手,没有一点儿转圜的余地。”时良面色灰败如土色“三千万,我的三千万就这么没了!我之前做的那么多工夫全都白费了!”   “三千万?什么三千万?”我莫名其妙的看着时良。说实话,燕婉在看到了时良手机里那些和我们的聊天记录之后和他分手,实在是意料中事。   “燕婉已经答应时良,等到他们婚礼过后会给他现在正在开发的项目注资三千万现金资产。”COCO修长的手指安抚似的搭上时良的手背,向我解释。后者的眼睛失神的盯着前方的电视墙。   “燕婉注资三千万?”说实话,我确实是被这个数目惊着了。虽然早就知道她家的经济实力不可小觑,但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她个人也会有如此巨额的财富。   “还远不止这三千万。”时良自言自语般的呢喃“还有中后期将要形成的陆续投入——那将岂止是三个亿!我原本想,有了这些资本,我就能赚足够的钱就有了和我父亲分庭抗礼的资本——至少也能带着COCO远走高飞。但是现在,全没了,全没了——”他痛苦的扯着自己的头发“都怪我!怎么能这么不小心!怎么能这样大意——”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早就知道时良娶燕婉的目的并不单纯,却实在没有想到事实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数亿资产。时公子好大的心胸,好大的抱负!   “你和叔叔,也就是你父亲的聊天记录里又都说了些什么?”时良的父亲在一家大型国有上市企业担任一把手多年,听闻官风颇正,总不见得会支持自己的儿子为了钱拿婚姻去做交易吧。   “我父亲极力赞成我娶燕婉是因为他觉得和燕婉的父母做亲家,借着他们名下那样大型的民营企业做掩护有利于我们家族的私人财产成分的优化和整合——”   说穿了,不就是洗钱吗!我算是听明白了。真是亲生的父子俩!   “可是现在——完了,全完了!”时良痛苦的抱住头哭了起来“哦!父亲会杀了我!一定会杀了我的!”   “他舍不得。”我把他的手从头上掰下来“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可舍不得。”   “你听着,如果我是你,现在担心的绝对不是你父亲的态度。你真正该担心的是燕婉的父母。”我让他的脸正对着我。“燕婉如果把她在你手机里看到的一切告诉了她的父母,你想没想过,你会有什么后果?”   “天啊!”时良脸上仅有的一丝血色不见了。他是真的慌了。或者说,他是怕了。怕极了。这件事即使他父亲对他再生气失望也不能拿他真的怎么样,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可是燕婉的父母可就不一样了,如果让他们知道时良一直以来都在欺骗,利用,玩弄自己独生女儿的感情——到时候就算时良的父亲手再长,只怕也来不及伸到北京来救他的儿子。   我看见COCO的脸也跟着变得煞白。这一层关系,她之前一定没有考虑到。   时良在我这里住了三天。这三天里,他除了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上午和他父亲通了一个将近两个小时的电话,几乎时时刻刻都和COCO呆在一起。   事情发生的第四天清晨,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吃过早饭,时良忽然提出,他要去找燕婉谈谈。我意外的看着他。还有什么好谈的呢?   “只要她肯,我还是会娶她。”时良此刻的表情颇悲壮。很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活脱一个要去刺秦王的荆轲。   我默然。谈谈也好,说不定事情会有什么转机呢。毕竟,燕婉有多么的爱时良,我是知道的。这样想着,我便随口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时良和COCO明显的都愣了一下。紧接着,时良点了点头:“也好。”   出门的时候,我特意观察了COCO的神色。波澜不惊。   一路无话。等到我们进到了燕婉家那美轮美奂的欧式园林风格的小区,时良忽然改变了主意:溪,你就在楼下等我吧,我自己上去找燕婉谈。“   “那——也好。”我快速的想了想,对他说,那我不进去了,就在楼底下等你,有需要你给我打电话。   此时正是雨将停未停的时分,空气湿漉漉的扑在人的脸上像是婴儿的手抚摸着你,很是适意。我没有打伞,只身站在这漫天濛濛的雨雾里,如果不是心里惦记着时良和燕婉的事情,其实是很安适的。想想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很是莫名其妙的。莫名其妙的卷进时良和燕婉的事情,时良COCO的事情,就连时良找燕婉摊牌都要硬跟了来。可是我甚至连时良真实的想法都不知道。   微风过处,带来不知名的花香。我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那是一种似桂花似茉莉的气味儿,真是好闻。   我正自得其乐中,只见时良脸色铁青的走出门来。不用问,看他的神色我就知道他和燕婉的这次谈话并不愉快。只见他自顾自的向前走着,甚至都忘了叫上我一起,显然是已经气极了。我忙赶上前去拉住他:“你们都说了什么?要不我再去跟燕婉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了。”时良极力压制着怒气“真想不到她这么的绝情——她居然威胁我!”   “威胁你?什么意思?”我吃了一惊。我印象中的燕婉实在不是一个会要挟人的女孩儿。   “她说,如果我再继续纠缠她,她就要把我手机里的聊天记录传到我父亲以及我的公司里面去,让我们所有的员工都看到。还有我们所有的合作伙伴——燕婉,她是真狠啊。”   “她是这么说的?”我还是不能相信“她一定只是在说气话。”   “气话?”时良怒极反笑“她说这些时可没带着一丝一毫的情绪,我可没看见她生气,我觉得她理智的很。”   “你是说,她现在很平静?”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迅速的袭上我的心头,记忆中的一幕像放电影般闪现在我的脑海——‘我这个人一向是这样,越是感到无助的时候,表面上越是平静,看似很镇静,其实和崩溃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时良,咱们现在还不能走!”我猛的停下步子,把时良吓了一跳。   “宸溪,你又要干什么?”时良已经很不耐烦了。   “回去。”我拽着他的衣袖正色道“立刻上楼回燕婉家,燕婉可能要出事!”   “我看是你出事了吧?”时良试图甩掉我的手,像看神经病病人一样的看着我“没事儿吧你!”   “求你了!快回去!”我的声音因为紧张的缘故不自觉的颤抖着,我甚至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回去做什么?让她继续拿着那些所谓的证据威胁我?”时良冷笑了一声“况且现在,她就是马上死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时良!”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冷漠男人会是我相识了十年的好朋友。“燕婉有多爱你你不知道吗?你真的相信她会拿着那些东西去伤害你?她不会的!她舍不得!你是她的命啊!”   看他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我决定放弃了。一个人快步的向回跑去。到了楼下,我下意识的向楼上看了一眼,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只见燕婉家面向小区园景的落地玻璃窗大开着,一袭白裙的燕婉大半个身子已经越过了护栏,正在饶有兴致的往下看。我下意识的捂住了嘴,生怕一出声惊着了燕婉,她会从上面掉下来。可是我也不可能任由她一直这样危危险险的半吊在窗户外面。正在犹豫间,燕婉已经看见了我,她甚至还笑着向我挥挥手。可是下一秒,她已经飞身翻下了露台,雪白的长裙包裹着她的身体,她看起来像是一只巨大的白色蝴蝶一般在风中翩跹飞舞——   一声尖叫生生被梗在了喉咙里。我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响,之后一片空白。   燕婉静静的躺在距我不远处用花岗岩堆砌的路面上,面向着时良离开的方向。我看见殷红的血从她的身下汩汩的流出,刚开始只有很少的一点,很快,越浸越多越,越浸越多——有像是保安和医生的人员飞快的从我身边掠过奔到燕婉的身旁,在他们合力抬起她的一瞬间,我看见有眼泪从她微睁的双目中流了出来。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家里的老人说过:逝去的人如果走的不甘心,或者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走的时候就会合不上双眼。所谓死不瞑目就是这样——   终于,一袭白布蒙上了燕婉的双眼,同时也宣告了这条生命的终结。我不敢相信,就在几分钟之前还在冲我挥手,冲我笑的活生生的燕婉竟然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年青的生命。她向我挥手,原来是在对我告别。   那是我最后一次凝视燕婉的美丽,恰如晚霞的沉艳里含露的夕颜,凝注了最后的芳华。长久以来,我并非不晓得时良对燕婉从未有过真心,我也晓得从始至终糊涂着的从来也只是燕婉一人。可曾经的日子里,时良总给过燕婉那样的好时候。‘露湿情花春殿香,明月歌吹在朝阳’。那些时候,笑是甜的,情是暖的,那样迷醉,仿佛一生一世的好时光永远也过不完似的。有风吹过,我只觉得脸上湿湿的,有些发凉。      ☆、第二十二章   这样异乎寻常的声响自然惊动了正要离开的时良。当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训练有素的保安和医护人员已经在燕婉坠楼的地方迅速的圈起了隔离带,禁止小区的居民们靠近。   “你们刚才在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心很痛很痛,我看着目瞪口呆的时良,早已经泪流满面。   “不关我事,宸溪,你看见了,是她自己跳下来的,不关我事!”时良慌乱的抓住了我的手。冷,涩,湿。“不,她一定是不小心摔下来的,她也许只是想趴在露台上看看风景,她一定是不小心——总之不关我事啊宸溪!”   我反握住时良的手,狠狠的在他手背上咬了下去。我是想要尝尝,这个无耻又懦弱的男人他的血究竟还是不是温热的。   “啊!疼!宸溪你疯了吗?!”时良猝不及防,被我咬了个正着。他暴怒的甩开我,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被我咬出的已经沁出血迹的伤口。   “时良!”我扯心裂肺的叫他的名字,唇齿间还弥漫着他的血液的血腥气息“你的良心呢?你的良心呢时良?”我的精神确实已经濒临崩溃,我冲着他语无伦次的大喊大叫“燕婉死了!时良,那个就在半个小时以前你还想着要娶她的那个女孩儿,她死了!那个用自己的整条命在爱你的那个女孩儿,她死了!时良,她是为你死的!你亲手杀了她!你就没有一点点,一丝丝的愧疚吗?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的难过吗?!——”   “你在瞎说些什么?”时良大惊失色的看着我。“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们现在赶紧回家!求你了!”他竟然伸手捂住了我的嘴。我奋力的反抗着,挣扎着。可是他的力量好大,几秒钟之后,我感觉到后脑被一股巨大的外力重重的一击,紧接着,我就失去了知觉。   “劳驾,我的车就在外面,麻烦您帮我把她弄进我车里。她刚才看见有人跳楼,吓得昏过去了。我现在得带她去医院——”这是我完全失去意识前听到时良说的最后一句话。   警方最后对燕婉摔下露台的原因鉴定结论是‘失足’。燕婉出事的第二天,有两名身穿制服自称是警察的人来到我家要求我配合调查。作为目睹了燕婉坠楼经过的唯一目击者,我责无旁贷。只是清醒后的我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警方实在调查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最后只能草草结案。   警察告诉我,燕婉的追悼会定在她出事后的第五天。我没能去送她最后一程。时良也没有。我不清楚燕婉在精神彻底崩溃之前曾经对她的父母说过什么。意料之外的,时良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任何的影响。从始至终,燕婉的父母都没有找时良问过一个字。如我所料,燕婉在生命终止前所做的最后一件事竟然是保护时良。她成全了自己的情,最后,用最激越的戛然而止给了自己一个结果。这个宁为玉碎的女孩儿竟果真如COCO所说,在这段被欺骗被玩弄被利用被蒙昧的感情里竟然连一条性命都没有给自己留下。   这些日子,COCO的心情却格外的美丽。燕婉出事后的第三天,时良致电自己的父亲。燕婉的死带给时良最大的触动竟然是有了和他父亲据理力争的勇气与决心。他在电话里执意要娶COCO为妻。我不知道在电话里他的父亲都跟他说了什么,他在听完他父亲将近半个小时的单方说教之后只说了一句话:“燕婉死了我没事,但是下一次您儿子只怕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当天下午,时良便带着COCO买了最早时间的机票飞回了哈尔滨。   在举办燕婉的追悼会的几乎同一时间,时良已经带着女朋友——其实说是未婚妻也不为过。飞到了一千多公里外的家中和父母商谈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婚事。   记得有一次和时良聊天的时候时良跟我说,他问燕婉‘若有一天我负了你,你当如何?’燕婉答复他‘若有一天你负了我,我便弃了你,一辈子再不见你。’当时我还与时良玩笑:“那岂不是正好成全了你?”时良笑着说是。如今果真一语成谶。   时良的婚礼于这一年的九月如期举行。只不过换了个新娘而已。但是到场的宾客自然对这里的故事是丝毫不知情的。婚礼的排场盛况空前,所有到场来宾宾至如归,和乐融融。大家都惊艳于COCO的美貌。争相称赞新娘貌美竟更胜一线大牌女星。纷纷艳羡时良艳福不浅,娶得如花美眷最终抱得美人归。   记得小时候看故事书,里面总是千篇一律的圆满情节——善良的人最终都会收获幸福。然而生活终究不是故事书。我们从不生活在童话故事里,哪里来的那么多圆满与单纯美好。而我,讲的也的确不是好故事。   ‘良时燕婉’的故事到这里就讲完了。   本篇故事半篇虚构,如有雷同不是巧合。      ☆、胭脂井深沉碧甃(燕婉番外)   我叫燕婉,‘良时燕婉’的燕婉。我出生时,父亲便与母亲说道,既然是个女儿,又是出生在咱们这样的人家,便不指望她能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只盼望着她长大以后能得遇良人,两情燕婉,安稳一世就好了。于是便为我取名‘燕婉’。   母亲说我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北京是这样一个锦绣繁华的城市,得天独厚的汇聚着各种最优质的资源。而我的家境就是在这喧红闹紫的大都市里也算是顶拔尖儿的那一个,所以我生来就注定不是为了体会这世间的疾苦。   从小到大,我都是父母的骄傲。一直以来,我都是个很会读书的孩子,上学时的成绩也算名列前茅,大学毕业以后,我也很顺利的通过层层选拔得到了现在的这份工作,也算是替父母圆了他们未能从政的心愿。这一切来得似乎都太过于顺利,可是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中都太过于顺风顺水的我却觉得我现在所轻易拥有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当我听到别人艳羡的谈论着我,说道‘所谓天之骄女应如是的时候’,我的心里甚至没有一丝的波澜。我知道自己足够的优秀,我人生中所有的完美都是应当的。直到我遇见了时良。   时良,他是我的劫,诛心之劫。   可遗憾的是遇到他的时候并没有谁告诉我这一点。   初遇时良是在二环边上的一个加油站。那大约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那时他还没有成立自己的公司,还是那家以油品问闻名于世的大型国有企业众多员工中的一员。   那天需要加油的车有一些多,油站的加油员明显有些忙不过来。他从屋子里匆匆走出来,看到正停了车站在一边有些手足无措的我,诚恳询问:“需不需要帮忙?”   那是一个满地流火的盛夏时分。我看着眼前的这个穿着一件红色T恤衫的大男孩儿不由一怔。他看起来很年轻,距我推测应该还是在上大学的年纪,面容是我从未见到过的干净。他像极了韩国当年还只是小红,近年来却已经大火起来的那个霸屏欧巴宋仲基。只微微一闪念间,却已听到旁边加油机的加油员跟他招呼道:“良哥,麻烦帮忙给加个油。”说着指了下我的车。   “好。”他向那个穿着工服的加油员比了个OK的手势,熟练的拿起油枪问我:“九十五号加满吗?”   “加满。”我点点头,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他。心里生出几分赞叹:好帅气的加油员。   只是后来我再去那家加油站加油时便没有再见过他了。每天正经的事情那么多,那个帅气的加油员很快的便被我抛到了脑后。   本以为这只是一个连意外都无从谈起的小小插曲,却没有想到这却是我命中劫数的序曲。   再次见到时良是在我表哥的办公室。距那次加油站的初遇已是过了大半年的时间。   表哥那天一早约了我和他的女朋友吃晚饭。我便听从表哥的安排到他的单位找他,顺便搭他的车一起去餐厅。那天正巧赶上我轮休,闲来无事我便早到了二十分钟,表哥便让我来他的办公室等着他下班。   推开表哥办公室的门我不由得一愣。办公室里原来还有别人在。那人正是时良。他看见我不敲门就走了进来,先也是一愣,很快的他看着我的脸意外的说:“是你?   表哥莫名其妙看看他,又看看我问:“你们认识?”   我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张面孔,只觉得眼熟,却实在记不起在哪里见到过。   “去年夏天,在南二环的加油站我给你的车加过油。”那人看着我提醒。   “哦!是你!”我恍然大悟。心里竟然有几分没有来由的欢喜。“你记性可真好。”   “你这样与众不同的姑娘,我自然是不会忘。”他半开玩笑的恭维,竟毫不在意作为他直管领导的表哥就在旁边。   于是我知道了,他叫时良,家乡在素有‘冰城’美誉的哈尔滨。表哥事后还告诉我,时良的父亲正是在他们业内掌管黑龙江的一方天下鼎鼎大名的时某人。所以在公司里,大家也称时良一声‘时公子’。   相对于他们这有些敏感的各方势力,我更感兴趣的地方显然是时良本人。特别是他在听到表哥介绍到我叫‘燕婉’的时候,他澄澈的眸子明显一亮,他向我和熙微笑,问我,可曾听到过‘良时燕婉’这句古语。我笑。那是自然。‘欢愉在今夕,燕婉及良时。’我名字的出处我怎能不知道?   他也笑:“好巧,那也正是我名字的出处。”   笑容明媚的我忽略了表哥暗自锁紧的眉头。   自那天之后,时良开始频繁的约我吃饭,出游。我自然也是欣然愿往。时良他总是会给我一些小小的惊喜。他会在不经意间送我一瓶我用惯了牌子的化妆水,或是一罐面膜。他也会带我去我心仪的餐厅吃饭,点的菜色一应皆符合我的口味。而这些都是我不曾告诉过他的。我以为是表哥的授意。   父母虽然从未催促过我,但我知道,在他们心里是为我的终身大事着急忧心的。   而我的心里的的确确是喜欢时良的。   我怎能不喜欢他呢。   他会连续熬两个通宵加班,只为了在我空闲的时候可以多些时间陪我,哪怕只是见我一面。   我的脾胃一向不好。而时良会在知道我胃疼的时候驱车往返七十多公里只为了给我送来一盒胃药,而自己却因此而忙到没有时间吃午餐。   我和他之间,似乎差的只是他一句正式的表白而已。   直到表哥找到我。   “姨父姨母跟我说,你最近和时良走的很近。”表哥开门见山的问我。   似乎是。我点头,并不想否认。   “婉婉,听表哥话,离他远一些,你们并不合适。”表哥诚恳看我。   “为什么?哪里不合适了?”我意外的看着表哥,难道他竟然不是极力促成的吗?   “时良他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人畜无伤。”表哥扔给我一叠照片“喏,你自己看看。”   那是时良在酒吧,在夜店吸烟酗酒夜夜笙歌的铁证,以及和不同的女孩儿牵手亲吻的亲密照片,时间流过了我不曾认识他之前的那些个未知的春夏秋冬。   我心下有些战栗,却兀自嘴硬的问表哥:“这些又能说明什么呢?”   “说明你并不真正了解时良,他只是让你看见了他想让你看到的那一面。”   “这些东西你已经给爸爸妈妈看过了?”我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惊慌。   “并没有。”表哥看着我一字一句“有些事情,他们没有必要知道。”   我心下稍安。   “东西已经给你了,剩下的你自己做判断。”表哥说。   于是,在时良对我表白的那一天,我做出了这辈子最失策的决定——拿着那些照片问他曾经都发生过什么。   时良竟然流泪了。那样温暖的像阳光一般的大男孩儿竟然流下了伤心又悔恨的眼泪。   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声泪俱下。那是一个‘一眼万年’的故事。男女主人公在大学军训的时候一见钟情然后相恋四年。故事中他和他的初恋——那个被他称作‘莹莹’的女孩儿终因他父亲的棒打鸳鸯而未成眷属。时良告诉我,他爱莹莹,很爱很爱。研究生的落榜以及离开哈尔滨都是他对他父亲无声的抗议与报复。他还告诉我,自从和莹莹分开后,他开始抽烟,酗酒,流连于夜店,也开始尝试和各种各样的女孩子交往。他只能以这样无声的方式向他的父亲抗议,借此来忌奠他早夭的爱情。   我默然,只能无言的看着他。一颗心像被钝刀一下又一下的划过,一抽一抽的疼。   “婉儿。”他睁着一双泪眼恳求的看着我“我知道过去是我太荒唐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愿意给我一次机会爱你吗?”   我能说不吗。我是一个太没有安全感的双鱼座,在感情上犹疑又爱举棋不定。有些相遇,一旦开始就覆水难收。而时良他就是我的覆水难收。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我一个人的去了哈尔滨,去了时良从小成长的城市。这次旅行过后,我打定主意要与时良好好爱一场,哪怕注定是飞蛾扑火呢。   时良抱着我,再一次泪流满面。他用那样好听的嗓音念着我的名字对我说:“婉儿,你是我的天使。”他轻拥着我,在我耳边哽咽呢喃“婉儿,我遇上你,这样迟。”   那一刻,我以为我的幸福真的来了。   尤其是当我见过了时良的父母,感受到他的父母对我不加掩饰的喜爱时,我已经完全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幸福是这样措手不及啊。   可是我却常常莫名其妙的心慌意乱。难道幸福也会让人觉得恐惧吗?   如果,如果没有哪条微信。如果,如果我不曾翻看时良的手机。可是,没有如果。   时良追求我,从始至终都不是因为感情,而是利益。原来如此啊。   我只觉得可悲。原来,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场骗局。我视之为无比圣洁的神圣婚姻,竟一开始就有着这样肮脏不堪的里子。我只觉得恶心。   时良问我,为什么不能选择一直相信他,为什么不能做到自我欺骗。他还问我,难道不知道,自我欺骗的越好,婚后生活就会越幸福的道理吗?我问他,那么我要自我欺骗到什么时候,欺骗自己到他席卷了我乃至我的家族所有财富之后和我提出离婚的时候吗?他沉默。我冷笑。我爱上的竟是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啊。   他最终还是离开了。背影无比决绝。   可我竟然还想看看他。想最后再看看他。所以我打开了客厅落地飘窗的玻璃。幻觉吗?是我的幻觉吗?为什么我竟然看见他在向我和煦微笑着招手,一如我俩昔日静好之时。我分明的听到他在对我说:“婉儿,过来。”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